2020.9.20

作者: 十年面壁图破壁 | 来源:发表于2020-09-14 10:54 被阅读0次

我在濮阳西郊的柳树林里念书,就接到了大文打来的电话,她说她妈找人定好了日子,要我赶紧回去结婚,我听了立即激动起来,挂了电话就向工地跑去,我跟经理说我现在就请假,我要回北京娶媳妇儿,你不能耽误了我啊!大文是山里人,山里人不同于我们平原,凡事都有很多的讲究,我和她刚认识不久,她家里就找人测算了彼此的属性和生辰八字,得到的指示是并非十分的合适,但我和大文的姻缘是天赐的,郎才女貌的一塌糊涂以至于引起了许多人的艳羡,他们作长辈的自然希望孩子们能幸福,就破格的表现出极高的热情,只希望着选出个黄道吉日,保佑我和大文在以后的人生路上风雨同舟白头偕老。大文的母亲,也就是现在的我的岳母,在2005年的那几个月里,找了无数个人反复的测算,无数个人在反复的测算后,竟不约而同的给出了同一个日子—— 11月3日,农历10月初二——于是她就相信了,全家人就都相信了,当即打电话通知北京的大文,大文再迅速通知尚在河南的我,我们的婚事就以这么一种风驰电掣的速度进入了紧张实施阶段。

其实在结婚前的两个月,我和大文已经在廊坊市领了结婚证,两个大红色的小本本摆放在我们的床头,是我们在五个月的短暂的爱情里写给对方的最好的情书。2005年9月2日我们领了证,就是合法的夫妻了,下周刚好是中秋节,我和大文一起回她在三河的老家,那是我第一次去她家,那时候她还没去过我家,我发现我和大文的好多事情都是弄拧的,与其他人不一样,我们是先恋爱了,媒人却不大赞成,先订了终身,再去见各自的家长,即使是结婚,我家里也没来一个人,我父母在这个时候给我了最大的信任,他们宁肯去田地里看风景也不愿来北京谋划我的婚礼。大文的一个舅舅是我的同事,他在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就成了媒人,于是戴了一层眼镜来看待了我和大文的爱情,但很快他就发现我们确是在认真的恋爱,他也放弃了最初的敌意,在大文家里询问的时候,实事求是的给了我很高的评价。是金子总要发光的,当时我还是一块被遗弃在河沟里的金子,表面涂满了污浊的淤泥黯淡不见一丝的光彩,大文用她那美丽的丹凤眼睛发现了我,并把我领回家见她的家人和亲戚。我第一次到她家,见了她的父母,虽然只喊了他们“叔”、“姨”,两位老人还是表现出了最大的热情和坦诚,他们说第二天要请客的,天亮了果然就来了许多的人,老老少少的挤满了屋子,我是那里当然的主角,眯缝起小眼笑呵呵的欢迎了每一个人,于是我被大文几乎所有的家人和亲戚都夸了厚道和气。那天是中秋节,晚上送走她的亲戚,我站在门槛上就看到了很好的月亮,是我在老家时才看得到的一轮明月,那天夜里我睡的很香,是离家以后的几年里唯一没有失眠的一次,我在醒了以后笑着跟大文说:“我活该是这家的人哩!”

大文打电话给我的那天是10月28日,离她家里确定的结婚的日子还差五天,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不到五天的时间准备了,必须认真的安排了每天的日程才不至于出大的漏子。我在29日凌晨坐长途车回的北京,都没顾的上休息一会就开始和大文商量我们的婚事,那时候我知道只能是简单着办了,因而很担心她会闹情绪,甚至于哭啼啼的跟我翻脸,但她的大度让我感动,在心里深深的感到对她不住,并一次次的抒发着“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感慨。那天是周末,我们去了趟西单,她相中了一身礼服,打了六折后680元钱,她又要给我买西装和皮鞋,我就犹豫的厉害,我们逛了好几家商店,她看式样,我只死盯了标签上面的价钱,她看见了合适的要我去试,我就觉得上面的那些数字直闪耀我的眼睛,目光越来越迷离起来,我咬着牙说我们不买了回家吧,她就跺着脚说你有种就走吧以后再不要见我,我的西装和皮鞋到底没有买成,那一下午我满脑子都在想以后的日子,宁肯结婚那天自己就穿着打补丁的裤子去人前现丑,我也不想看到将来的老婆孩子受了半点委屈的。实际这两年里我和大文一直是如此,当自己要花钱时都小心翼翼的捏紧着口袋,可只要是给对方花钱却又大方的要命,我俩本来就很少吵架,可其中的大多数都是为了我抱怨她给我买衣服买贵了,或者她嫌弃我给她买了无用的东西,那一次也是如此,她赌气我拿她的好心当了驴肝肺,竟一个人坐上公交车回家了。那是非常时期,所谓的吵架就是各自发着狠说几句气话,一转眼的工夫就置身脑后了,我也坐车回家,进了门就和她商量我们在廊坊办吧,我在那里有很多的朋友,可以喊他们过来,壮大一些声势,分享我们的幸福,她说可以,就朝老家打电话,那边就同意了。我马上找廊坊的哥们,帮我找车,找宾馆,找饭店,并在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公司在那里的基地,几个分公司的经理我都熟悉,我在楼道里愉快的跟他们打着招呼,接受所有人的祝福,那几个经理就答应了那天上午可以提前下班,所有人都去参加我的婚礼,做我的坚强后盾。我很感动,很快就做好了婚礼所需的全部准备,然后坐上车回北京了。那时候我和大文在北四环租的房子,我的公司却在南三环,其中隔了好远的距离,且结婚那天不是周末,我才放弃了邀请公司的人的准备,事实上单我们财务和廊坊的几个分公司就有好几十号人,我在订餐甚至做好了十桌的准备,也真心期待着一个盛大的仪式,但就在那个夜里,事情突然就起了变化,让我一下子从美好的梦幻里堕入了冰冷的现实。原因还在于大文老家里的讲究,他们那里办事,一群老人坐在炕上,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有一茬没一茬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一个说应该这样,另一个说应该那样,她家里人都当作了真理,照瓢画葫芦的电令百里之外的我和大文严格执行,也就在我从廊坊回来的那天夜里,我正在试大文从金五星市场买回的廉价的西装和皮鞋,突然就响亮的打了个喷嚏,果然不多会床头上的电话就响了,大文接了,过会告诉我她妈说了我们不能在廊坊办婚事,我们以后住在哪里就得在哪里办的,并说是谁谁谁讲的,必须照办否则后果如何如何,我一听就着急了,把西装和皮鞋都扔在一边,蹴在墙角落里不知道怎么着好,我想跟她发脾气的,但感觉她也和我一样的无辜,就什么都不想说,我用手抚着胸感觉手里托着就是血淋淋的心脏,我想把心脏给大文看的,给她所有的家人和亲戚看的,让他们知道我的坚贞和忠诚,但又觉得他们其实也是出于善良,他们的要求又何尝不是对我的又一种考验形势,我喘了好会子粗气,就想明白了,站起来开始给廊坊的哥们打电话,向他们耐心的作着解释,帮我处理好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这一天的工作等于白费,于是只有另起炉灶,再作新的打算。

时间已经是11月1日了,再有四十八个小时就是我们传说中的大喜的日子了,我和大文一点都没感到振奋,因为那时候我们一点有意义的工作都还没干,让我想起来都头大的厉害,早上赖在被窝里死活不愿探出头来,直对自己说干脆就这么着让被子闷死算了。大文比我坚强,她硬拉着我去地坛附近的一家婚庆公司去订车和鲜花,打车去的打车回来,倒是顺利的有点意外,11月份结婚的人少,诺大的公司空荡荡的只有我们一对顾客,按着大文家里的吩咐,我们只订了一辆奥迪花车,加上其他的一些零碎东西,价格是一千五百,想起前一天我在廊坊预定的一辆六百,我又只有无奈的叹息了,在从婚庆公司回来的路上,我们又去了一家高档点的酒楼,订了一桌酒席,这也是老家安排好的。这个时候我心底沉了几天的石头才算落地,但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按大文老家里的指示,我是要找个童男子来压床的,我毕业后一直都在北京、天津和廊坊等地游荡,交的朋友里在工地的居多,若是在廊坊也许会很容易的解决,但现在却是北京,我自忖很难在一时三会找出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出来,附近倒是有不少的同学,但鬼才知道这世界上是否还二十四岁的童男子,那天下午大文就带着她选好的伴娘回三河了,留下我一个人在人潮汹涌的成府路孤独的叹息,我对着身边飘落的黄叶说上帝你赐予我灵感吧,果然我的脑海里一下子就闪出了一张熟悉的脸孔——同宿舍的老大蒋明,我已经顾不上他是否童男子了,我在那一刻只知道他就是我命里的贵人,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派来救我的天使,我马上打电话给他,他先是对我的闪婚表现出极度的震惊,而后就爽快的答应了我的要求,并说他还要另带一个哥们来的,挂了他的电话,我觉得自己就是生活在梦里,并且在梦里我并不是孤单一人的,我感到救世主带给我的无上容光,我要感谢他们,阿门!

2日晚,蒋明过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个叫许雷的哥们,激动的寒暄,放肆的说笑,吃饭喝酒拉灯睡觉,只觉得那一夜过得十分的漫长。我们三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床上,夜色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更加的深沉和凝重。耳听着他们的鼾声渐渐响起,我却疏无半点的睡意,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许许多多的场景迭至沓来,思绪奔腾如草原上的野马,后来头就逐渐沉重起来,石头一般的沉重,压着脖子酸痛,我努力的紧闭起眼睛,只想打个盹休养一会,手机却突然的响了起来,婚车的司机已在路边等,我们就起床穿好衣服,草草的洗漱了下楼。

我们租的黑色奥迪就停在马路边的栾树下,车身上本该有彩花的,前面也要有一大丛耀眼的玫瑰,但按照大文家里的指示,就都没有扎上,尽放在了汽车的后备箱里。三河的民风不好,路上有好多劫婚的,他们看见结婚的彩车过来,就纷纷开车来拦截了,一辆车堵在了路口,无数的车都在后面排队,彩车上的人就出来数票子吧,一个一个的打发,多则一百二百,少则十块二十,既然是趁火打劫了,不让你放点血肯定是不肯罢休的,他们看中的就是你的大喜日子,吃了亏还不好声张,只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小花钱买了平安。大文家里在电话里将这一点给我强调了多次,再三的吩咐我低调,一定要低调,万不能让人知道你是接亲的车,否则就要麻烦了,钱肯定是要花的,最怕的是给堵在半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家了。

我们跟司机打了招呼,顺手把红包和烟递给他,就说道师傅走吧,他却问我三河怎么走,我就指挥着他左转右转上四环到了四惠桥后再一直向东,他按我的指示开车,到通州了却不知道该不该出高速路的,可怜的我在此前也只去过一两次三河,还是坐公共汽车去的,具体的行程我也不太清楚,于是我们就在通州兜了一个圈子,那时候我接到了大文打来的电话,说她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所有人都在等着我们。我们就着急了,下车找遛狗的老人问路,问了好几个人,终于在北关桥驶入了正轨。汽车过燕郊、大厂,三河,一小时后就到了段甲岭,段甲岭多石灰水泥厂,空气就污浊的厉害,到处都是灰蒙蒙一大片。那时侯大文家里已经在着急了,派了她的一个表哥开车在那里等,我和他寒暄了一下,就指挥司机跟他的车子向左转,汽车在崎岖的石子路上行驶了,掠过无数的杂乱的机械和厂房,十几分钟后转了一个好大的弯,就把一幕湛蓝的天空展现在我们面前。这片山属燕山余脉,几十道山梁纵横伸展,里面围着的就是大文的家乡——蒋府山盆地,我们的汽车沿着村里的马路向北走,看着大文家的墙角了,我们几个便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彩花往车上粘,然后整理好衣服,做个深呼吸,双手捧了准备好的束花向她家走去。那里的人早就在焦急的等了,男男女女的站在门前的胡同里说话,他们抬头看见我拿走过来了,就赶紧跑上前来迎接,我用胳膊拢了花,忙不迭的给每一个人散烟,笑容可掬的打着招呼,同来的蒋明和许雷也跟在后面散烟,把拿来的糖撒给雀跃激动的孩子,他们的欢呼声竟招引了山里的鸟儿来听,它们支棱起翅膀在枝头倾听。从我下车的地方离大文家不过几十米的距离,我竟觉得很遥远,发了两包烟,跟大家都问了好,鼻子尖就冒了汗了,十几分钟之后,我终于迈进了她家的高高的门槛。

我进了院子,好多人就都进了院子,院子里就显得人潮涌动,没个下脚的地方。两年之后,我已经忘了那炉灶和炉灶上的帆布棚子是否扎在了那院子里,只记得那时候好拥挤,低头看皮鞋上的尘土,就看见一只只的脚在附近腾挪跳跃,水泥地上却不留下一个脚印。东厢屋里放着酒和肉,香气四散缭绕,用手挥了都挥不去。正房里簇拥着好多人,老人和妇女,都是长辈和亲戚,前一趟来已经见过面的,但我认不清他们,他们却认的清我,我对着他们微笑,他们也对着我微笑。是大文的大舅一直牵引着我,大舅是个文人,亲和的没一点架子,很受我的喜欢和尊重,他领着我进了院子,又进了正屋,跟每一个人都打了招呼,我就看见了西间里化妆过了的大文和她的伴娘,两个人在门帘后一露面,满屋里忽然就亮堂了,明艳艳的闪了一下,我手里的玫瑰花就羞愧着低下头去了。我给她们打招呼,同时在心里对花儿说,你蔫了才好,你越是害臊,越显得我的新娘子漂亮呢,花儿听了我的话,就更加的失魂落魄了,一枚深红的花瓣忽然飘落,毫无气力的仆在地上。

我说了我们的婚礼是简化了的,简化的只剩了一个简单的过场。没有婚纱,没有摄像,大文的三奶问我带了相机没有,我回答时间太紧就把这事给忘了,她似乎有些遗憾但还是很快的喊道,没有就没有吧,天上的神仙都看着呢,一大群人都看着呢,只要俩人情投意合,就是一对好姻缘。于是婚礼开始了,说是婚礼,其实并没有什么仪式的,我和大文站在正屋前,两边是伴郎和伴娘,旁边站着主持仪式的三奶,我们的对面依次是本家的长辈和亲戚,他们的后面是关系远一点的亲戚和村里来帮忙的人。三奶在祝福了新人之后,就开始向人群介绍我的基本情况,新娘子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当然无须赘述,介绍了我之后就向我介绍面前的长辈和亲戚们。按三奶的意思,她每介绍了一个,我就先喊他一声,然后再发块糖在他手里,他把糖含嘴里就等于认可我了。大文的长辈和亲戚很多,我就拎了一大包糖,三奶从大文的父母开始,然后是她奶奶、老爷、姥姥、舅爷、姨姥,再然后是大伯、大妈、姑姑、姑父、舅舅、舅妈、姨妈和姨夫,最后是哥哥、嫂子、姐姐、姐夫、表哥、表姐。好多的人啊,三奶介绍着额头上汗津津的,我挨个喊着额头上也汗津津的,等到了哥哥姐姐这一辈的时候,糖已经发完了,偏他们才是带着小孩子来的,小孩子边喊着姑父边要糖吃,我手里却只剩下一个红塑料袋子了,大文就又赶紧的回屋去取糖。

简单的婚礼也要一个小时呢。婚礼过后就开饭,院子里摆了几桌,正屋里也摆了两桌,大文她们女的在西厢房里吃,我们男的则在东厢房里吃。由于过不了多会我们就该返回北京了,我和蒋明、许雷差不多就是象征性的坐一会,并等着在大家都吃上以后,给做饭的厨师塞上一个红包。我那桌上有大舅和大姑父两个文人,其他的也都是大爷、姑父等至近的长辈,我就依次序给他们敬酒,他们干了,我也干了,没多久就灌了半肚子的酒精,我还想吃口菜呢,三奶却在催我们要出发了,中午前要赶回北京呢!我放下杯子就往外走,蒋明和许雷跟着往外走,桌子上的人就都跟着出来。出来后的下一道程序是上车,新娘子脚不能粘地,得要我抱到车里。我就用手托了大文的腰,从西厢屋里一溜小跑着向汽车奔去,似乎我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簇绚丽的鲜花,还是玫瑰花,我不怕沉重,但怕那上面的刺,好多人都不吃饭了,站在那里看我,我就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在扎我,是羡慕的那种扎。

总算上车了,除了迎亲的那辆奥迪外,还有两辆车要送我们去北京,上面坐着大文的老舅、表哥和她唯一的弟弟,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岳父也说要来看一下,他和大文坐同一辆车。其中同返的大文的那个老舅就是我的同事,他在无意中成了我和大文的媒人,他开车,我坐在后面,我们两个就这样做了一年多的兄弟,而如今,我却要改口喊他老舅了。老舅开着车,口里喊着我的名字,说这下子我可把外甥女彻底托付给你了,你可不要负了她啊。我喝了酒,脸一定很红,但我看不到,我感觉热辣辣的,我用手比划着,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不会的,你放心吧,我是什么人,你该清楚的!他不说话了,我也不说话了,汽车突突的朝前开。

汽车沿着我们来时走过的旧路驶进了北京,到我定下的那家酒楼前了,我说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回家,岳父却坚持着先回家,回家了再吃饭,于是车又一直开到我们租住的楼下。按着三河的规矩,依然是由我把大文抱到卧室,但我们住的是五楼,我喝了酒腿就发软,还没到三楼就感觉要天踏地陷了,幸好她弟弟就在旁边,从我的手里把姐姐接了过去,我则拿出钥匙赶紧的在前面开门。那时候我是和大文租住在北四环附近的一套三居室里的,房子不大却分住着三户人家,进门的一间是一个浙江女人带个四五岁的孩子,南面有阳台的一间是三个大学生,我俩住北面正对客厅的那一间,一个月一千二百块,买下了这十几平米的狭窄的空间的使用权。房间在大文回家前已经整理了一遍,正方形的天花板上扎了流彩和纸花,门板和墙壁上都贴了斗大“喜”字。房间里满满当当的,却只有很少的几样东西:一张双人床,一个木柜,一张书桌,书桌上放了台电脑,另有张小桌子上放了台电视机,平日里乱糟糟的书我已经收拾了,整齐的摆放在窗台和暖气片上,一排排的厚重而朴实,一下子就给了来人以鲜明的印象。岳父他们都进了屋子,我让他们进我们的房间,房间里却没有坐的地方,连个凳子都没有,岳父到里面看了一下就出来了,我赶忙让他坐在厅里的沙发上歇,我取了烟,取了茶水,取了瓜子糖果,他却站起来说咱们吃饭去吧,于是所有人就都往外出,一溜烟的下楼了

在酒楼的包间里,气氛显得很沉闷,岳父不说话,阴沉着脸抽烟,其他人就都不说话,大家不说话是因为对他的理解,我也理解做老人的心思。酒上来了,我和我的同学就轮番着给他们敬酒,气氛慢慢的活跃了起来,菜还不错,大家却吃的少,酒就一杯一杯的干进了肚里,岳父喝了几杯,脸色就活泛了,他似乎有许多的话要嘱咐大文和我,但咂摸了几回嘴,到底没有说出来,岳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把那些话咽回了肚子,不但那次没有说,以后很多次也都没再说过。酒席吃到四点,就到散了的时候了,岳父他们开车回三河,任如何挽留也挽留不住,一行人就站在马路边目送了,看着汽车逐渐远去,才扭转身回家休息了。

晚上的时候,江卫清也带着女朋友赶了过来,我说出去吃,大家都说不好,大文竟决定自己下厨,不大会工夫就弄出一桌子菜来。晚上喝红酒,两瓶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活动也到了一个小小的高潮,蒋明他们整了不少的游戏,也照了些照片,不知觉中就已经很晚了。而那个叫许雷的哥们偏偏就醉倒了,我又打了车去送他回住处,蒋明他们则留下来准备其他的节目。十一点多我进了家门,他们的饺子就煮好了,两大盘半生不熟的饺子放在床头上,我只吃了一个就不吃了,他们不干,非得让我和大文吃完了的,边吃问道:生吗?生吗?我不说话,大文也不说话,都嘿嘿的乐。他们走了之后,我就把大文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我对她说,从今天以后,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再没谁能夺去了的。我们就这么拥抱着睡去了,一觉就到了天亮。

第二天我们睡醒了就各自去上班了,幸运的是只上了一天的班就是周末,但我们也没有通知了同事和朋友来喝喜酒,只是买了好多的糖,见到谁就给谁一把,接受了他们的祝贺就完了。我们的婚事就这么简单的过去了,没什么排场和礼节,甚至连份礼金都没有收,但我们还是接到了许多人的祝福,我们在幸福的同时也让他们感知着我们的幸福。时间流水般逝去,就在我们享受着爱情为我们带来的美好的时候,五六百个日子已经在不经意间成为了过去。我和大文经常忆起相识的那个春天,却很少提及这次草草的婚事,因为在我们的意识里,2005年的那个五一才是我们的爱的源头,从那以后,幸福的源泉才渐渐的汇成了一条清溪,清溪里是有许多浪花的,9月2日领证是一朵美丽的浪花,11月3日结婚也是一朵美丽的浪花,再后来是老婆怀孕,孩子出生,以及在京东的燕郊买房入住新居,转眼间四年过去了,我和她的生活简单而平淡,但每每在回顾往事的时候,却总是不无愉悦的谈及以前的青葱岁月,以及那段闪电般裸婚的故事。面对大海,春暖花开,只要有爱,有真情,就算苦一点累一点又有什么?未来总是越来越好,我有这个信心,大文也有这个信心,而我们的经历则是最好的证明。

2日晚,蒋明过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个叫许雷的哥们,激动的寒暄,放肆的说笑,吃饭喝酒拉灯睡觉,只觉得那一夜过得十分的漫长。我们三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床上,夜色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更加的深沉和凝重。耳听着他们的鼾声渐渐响起,我却疏无半点的睡意,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许许多多的场景迭至沓来,思绪奔腾如草原上的野马,后来头就逐渐沉重起来,石头一般的沉重,压着脖子酸痛,我努力的紧闭起眼睛,只想打个盹休养一会,手机却突然的响了起来,婚车的司机已在路边等,我们就起床穿好衣服,草草的洗漱了下楼。

我们租的黑色奥迪就停在马路边的栾树下,车身上本该有彩花的,前面也要有一大丛耀眼的玫瑰,但按照大文家里的指示,就都没有扎上,尽放在了汽车的后备箱里。三河的民风不好,路上有好多劫婚的,他们看见结婚的彩车过来,就纷纷开车来拦截了,一辆车堵在了路口,无数的车都在后面排队,彩车上的人就出来数票子吧,一个一个的打发,多则一百二百,少则十块二十,既然是趁火打劫了,不让你放点血肯定是不肯罢休的,他们看中的就是你的大喜日子,吃了亏还不好声张,只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小花钱买了平安。大文家里在电话里将这一点给我强调了多次,再三的吩咐我低调,一定要低调,万不能让人知道你是接亲的车,否则就要麻烦了,钱肯定是要花的,最怕的是给堵在半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家了。

我们跟司机打了招呼,顺手把红包和烟递给他,就说道师傅走吧,他却问我三河怎么走,我就指挥着他左转右转上四环到了四惠桥后再一直向东,他按我的指示开车,到通州了却不知道该不该出高速路的,可怜的我在此前也只去过一两次三河,还是坐公共汽车去的,具体的行程我也不太清楚,于是我们就在通州兜了一个圈子,那时候我接到了大文打来的电话,说她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所有人都在等着我们。我们就着急了,下车找遛狗的老人问路,问了好几个人,终于在北关桥驶入了正轨。汽车过燕郊、大厂,三河,一小时后就到了段甲岭,段甲岭多石灰水泥厂,空气就污浊的厉害,到处都是灰蒙蒙一大片。那时侯大文家里已经在着急了,派了她的一个表哥开车在那里等,我和他寒暄了一下,就指挥司机跟他的车子向左转,汽车在崎岖的石子路上行驶了,掠过无数的杂乱的机械和厂房,十几分钟后转了一个好大的弯,就把一幕湛蓝的天空展现在我们面前。这片山属燕山余脉,几十道山梁纵横伸展,里面围着的就是大文的家乡——蒋府山盆地,我们的汽车沿着村里的马路向北走,看着大文家的墙角了,我们几个便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彩花往车上粘,然后整理好衣服,做个深呼吸,双手捧了准备好的束花向她家走去。那里的人早就在焦急的等了,男男女女的站在门前的胡同里说话,他们抬头看见我拿走过来了,就赶紧跑上前来迎接,我用胳膊拢了花,忙不迭的给每一个人散烟,笑容可掬的打着招呼,同来的蒋明和许雷也跟在后面散烟,把拿来的糖撒给雀跃激动的孩子,他们的欢呼声竟招引了山里的鸟儿来听,它们支棱起翅膀在枝头倾听。从我下车的地方离大文家不过几十米的距离,我竟觉得很遥远,发了两包烟,跟大家都问了好,鼻子尖就冒了汗了,十几分钟之后,我终于迈进了她家的高高的门槛。

我进了院子,好多人就都进了院子,院子里就显得人潮涌动,没个下脚的地方。两年之后,我已经忘了那炉灶和炉灶上的帆布棚子是否扎在了那院子里,只记得那时候好拥挤,低头看皮鞋上的尘土,就看见一只只的脚在附近腾挪跳跃,水泥地上却不留下一个脚印。东厢屋里放着酒和肉,香气四散缭绕,用手挥了都挥不去。正房里簇拥着好多人,老人和妇女,都是长辈和亲戚,前一趟来已经见过面的,但我认不清他们,他们却认的清我,我对着他们微笑,他们也对着我微笑。是大文的大舅一直牵引着我,大舅是个文人,亲和的没一点架子,很受我的喜欢和尊重,他领着我进了院子,又进了正屋,跟每一个人都打了招呼,我就看见了西间里化妆过了的大文和她的伴娘,两个人在门帘后一露面,满屋里忽然就亮堂了,明艳艳的闪了一下,我手里的玫瑰花就羞愧着低下头去了。我给她们打招呼,同时在心里对花儿说,你蔫了才好,你越是害臊,越显得我的新娘子漂亮呢,花儿听了我的话,就更加的失魂落魄了,一枚深红的花瓣忽然飘落,毫无气力的仆在地上。

我说了我们的婚礼是简化了的,简化的只剩了一个简单的过场。没有婚纱,没有摄像,大文的三奶问我带了相机没有,我回答时间太紧就把这事给忘了,她似乎有些遗憾但还是很快的喊道,没有就没有吧,天上的神仙都看着呢,一大群人都看着呢,只要俩人情投意合,就是一对好姻缘。于是婚礼开始了,说是婚礼,其实并没有什么仪式的,我和大文站在正屋前,两边是伴郎和伴娘,旁边站着主持仪式的三奶,我们的对面依次是本家的长辈和亲戚,他们的后面是关系远一点的亲戚和村里来帮忙的人。三奶在祝福了新人之后,就开始向人群介绍我的基本情况,新娘子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当然无须赘述,介绍了我之后就向我介绍面前的长辈和亲戚们。按三奶的意思,她每介绍了一个,我就先喊他一声,然后再发块糖在他手里,他把糖含嘴里就等于认可我了。大文的长辈和亲戚很多,我就拎了一大包糖,三奶从大文的父母开始,然后是她奶奶、老爷、姥姥、舅爷、姨姥,再然后是大伯、大妈、姑姑、姑父、舅舅、舅妈、姨妈和姨夫,最后是哥哥、嫂子、姐姐、姐夫、表哥、表姐。好多的人啊,三奶介绍着额头上汗津津的,我挨个喊着额头上也汗津津的,等到了哥哥姐姐这一辈的时候,糖已经发完了,偏他们才是带着小孩子来的,小孩子边喊着姑父边要糖吃,我手里却只剩下一个红塑料袋子了,大文就又赶紧的回屋去取糖。

简单的婚礼也要一个小时呢。婚礼过后就开饭,院子里摆了几桌,正屋里也摆了两桌,大文她们女的在西厢房里吃,我们男的则在东厢房里吃。由于过不了多会我们就该返回北京了,我和蒋明、许雷差不多就是象征性的坐一会,并等着在大家都吃上以后,给做饭的厨师塞上一个红包。我那桌上有大舅和大姑父两个文人,其他的也都是大爷、姑父等至近的长辈,我就依次序给他们敬酒,他们干了,我也干了,没多久就灌了半肚子的酒精,我还想吃口菜呢,三奶却在催我们要出发了,中午前要赶回北京呢!我放下杯子就往外走,蒋明和许雷跟着往外走,桌子上的人就都跟着出来。出来后的下一道程序是上车,新娘子脚不能粘地,得要我抱到车里。我就用手托了大文的腰,从西厢屋里一溜小跑着向汽车奔去,似乎我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簇绚丽的鲜花,还是玫瑰花,我不怕沉重,但怕那上面的刺,好多人都不吃饭了,站在那里看我,我就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在扎我,是羡慕的那种扎。

总算上车了,除了迎亲的那辆奥迪外,还有两辆车要送我们去北京,上面坐着大文的老舅、表哥和她唯一的弟弟,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岳父也说要来看一下,他和大文坐同一辆车。其中同返的大文的那个老舅就是我的同事,他在无意中成了我和大文的媒人,他开车,我坐在后面,我们两个就这样做了一年多的兄弟,而如今,我却要改口喊他老舅了。老舅开着车,口里喊着我的名字,说这下子我可把外甥女彻底托付给你了,你可不要负了她啊。我喝了酒,脸一定很红,但我看不到,我感觉热辣辣的,我用手比划着,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不会的,你放心吧,我是什么人,你该清楚的!他不说话了,我也不说话了,汽车突突的朝前开。

汽车沿着我们来时走过的旧路驶进了北京,到我定下的那家酒楼前了,我说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回家,岳父却坚持着先回家,回家了再吃饭,于是车又一直开到我们租住的楼下。按着三河的规矩,依然是由我把大文抱到卧室,但我们住的是五楼,我喝了酒腿就发软,还没到三楼就感觉要天踏地陷了,幸好她弟弟就在旁边,从我的手里把姐姐接了过去,我则拿出钥匙赶紧的在前面开门。那时候我是和大文租住在北四环附近的一套三居室里的,房子不大却分住着三户人家,进门的一间是一个浙江女人带个四五岁的孩子,南面有阳台的一间是三个大学生,我俩住北面正对客厅的那一间,一个月一千二百块,买下了这十几平米的狭窄的空间的使用权。房间在大文回家前已经整理了一遍,正方形的天花板上扎了流彩和纸花,门板和墙壁上都贴了斗大“喜”字。房间里满满当当的,却只有很少的几样东西:一张双人床,一个木柜,一张书桌,书桌上放了台电脑,另有张小桌子上放了台电视机,平日里乱糟糟的书我已经收拾了,整齐的摆放在窗台和暖气片上,一排排的厚重而朴实,一下子就给了来人以鲜明的印象。岳父他们都进了屋子,我让他们进我们的房间,房间里却没有坐的地方,连个凳子都没有,岳父到里面看了一下就出来了,我赶忙让他坐在厅里的沙发上歇,我取了烟,取了茶水,取了瓜子糖果,他却站起来说咱们吃饭去吧,于是所有人就都往外出,一溜烟的下楼了

在酒楼的包间里,气氛显得很沉闷,岳父不说话,阴沉着脸抽烟,其他人就都不说话,大家不说话是因为对他的理解,我也理解做老人的心思。酒上来了,我和我的同学就轮番着给他们敬酒,气氛慢慢的活跃了起来,菜还不错,大家却吃的少,酒就一杯一杯的干进了肚里,岳父喝了几杯,脸色就活泛了,他似乎有许多的话要嘱咐大文和我,但咂摸了几回嘴,到底没有说出来,岳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把那些话咽回了肚子,不但那次没有说,以后很多次也都没再说过。酒席吃到四点,就到散了的时候了,岳父他们开车回三河,任如何挽留也挽留不住,一行人就站在马路边目送了,看着汽车逐渐远去,才扭转身回家休息了。

晚上的时候,江卫清也带着女朋友赶了过来,我说出去吃,大家都说不好,大文竟决定自己下厨,不大会工夫就弄出一桌子菜来。晚上喝红酒,两瓶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活动也到了一个小小的高潮,蒋明他们整了不少的游戏,也照了些照片,不知觉中就已经很晚了。而那个叫许雷的哥们偏偏就醉倒了,我又打了车去送他回住处,蒋明他们则留下来准备其他的节目。十一点多我进了家门,他们的饺子就煮好了,两大盘半生不熟的饺子放在床头上,我只吃了一个就不吃了,他们不干,非得让我和大文吃完了的,边吃问道:生吗?生吗?我不说话,大文也不说话,都嘿嘿的乐。他们走了之后,我就把大文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我对她说,从今天以后,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再没谁能夺去了的。我们就这么拥抱着睡去了,一觉就到了天亮。

第二天我们睡醒了就各自去上班了,幸运的是只上了一天的班就是周末,但我们也没有通知了同事和朋友来喝喜酒,只是买了好多的糖,见到谁就给谁一把,接受了他们的祝贺就完了。我们的婚事就这么简单的过去了,没什么排场和礼节,甚至连份礼金都没有收,但我们还是接到了许多人的祝福,我们在幸福的同时也让他们感知着我们的幸福。时间流水般逝去,就在我们享受着爱情为我们带来的美好的时候,五六百个日子已经在不经意间成为了过去。我和大文经常忆起相识的那个春天,却很少提及这次草草的婚事,因为在我们的意识里,2005年的那个五一才是我们的爱的源头,从那以后,幸福的源泉才渐渐的汇成了一条清溪,清溪里是有许多浪花的,9月2日领证是一朵美丽的浪花,11月3日结婚也是一朵美丽的浪花,今年元月大文怀孕是一朵美丽的浪花,三个月后我们的孩子的诞生也是一朵美丽的浪花,我对着五月的蓝天白云和雷霆雨露许愿,让这条小溪就这么一直流下去吧,就这么简单却清澈的流下去,永不要停顿止歇,一直到东边的大海。

                                                  2007年7月于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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