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福客栈是百泉镇最小的一家客栈。
前后两个院子,前面是个四合院的构造,上下两层,中间院子不大,后院是马厩和库房。
东家姓何,祖祖辈辈都是百泉镇人,以前是给地主家种地的佃户,辛苦攒了几代人,到现在东家的爷爷时,终于自己买了地盖了房,学着生意人开起了客栈。
客栈位置不算太好,在百泉镇东南角,刚好被穿镇而过的河隔开在镇子的主要街道之外。
倒也因此得了几分僻静。
灰袍老人离开别驿快走到桥头时,天已摸黑,若不是至福客栈门口的灯笼已经亮起,怕是连招牌都看不清了。
老人牵着白马绕过正门,径直来到后院门前。
听到敲门声,正在喂马的伙计愣了一下,没想到大晚上的还会有人敲这后院的门。犹豫了一下,开了条门缝。
“您是?”
“有人帮我在你们这儿订了间房。”
“噢噢,是您啊~快请进吧,您怎么从后……”客栈的伙计接过白马的缰绳,随口打着招呼,话说了半截儿,自觉不妥,果断闭了口。
老人像是没听到,交代道:“喂精饲料,要好生伺候。”
“那是自然,您快回房歇着吧,前院二楼最东头那间,我待会儿就给您送饭菜和热水过去。”
亥时刚过,胡神医来到了老人的客房门外,刚站定,还未出声,里面就传出声音:“进来吧,门没闩。”
胡神医抱着两小坛杜康,用手肘顶开门,看到老人背对着门负手而立,一直盯着桌上的油灯。
“孔大山死了?”老人好像并不打算寒暄。
“嗯,我刚来百泉镇那年的清明过完没多久,差不多就是现在这时候,突然去世的,我看了尸体,不是中毒。唉,可惜我才只见了老爷子一面,好多事情还没来得及交代……不过还好有李叔在,我也算是在镇上安住脚了。来吧,青爷爷,咱爷俩边喝边聊~我都好多年没见您了,这百泉镇的杜康,您一定想念了吧……”
两人在桌前坐下,胡神医倒上两碗酒,青云章却还是盯着油灯,神色竟有些哀戚。
“他不是中毒,是被人打死的,凶手应该内功了得,所以看上去像是染病暴毙……他奶奶的,孔大山身子骨比我还硬朗,没个十年半载的,阎王爷不会叫他……说起来,那老东西还欠我一顿酒呢……”
“您知道凶手是谁了?”
“我知道个腿……”青云章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老夫我都二三十年没来百泉镇了,这镇上我认识的人早都不在了。哎对了,你这副腔调我听着别扭,快换回去。还有,啥时候粘了个假胡子上去,也忒不好看……”
“哈哈哈哈”胡神医随手抹掉胡子,咳嗽了两下,竟变成了女声,“时间长了,孙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又给青云章满了一碗酒。
“唉,你小时候我就经常跟你爷爷叨叨,叫他不要把你当成男娃娃养……女娃娃怎么就不能行医救人继承家业了?那个老倔驴,非不听,把你当男孩儿养就算了,还不让你跟我学武功……提起来我就生气……”
胡神医笑着端起酒碗,像是也沉浸在儿时的记忆中了:“青爷爷你就别跟我爷爷一般见识了,那时候要不是您隔三差五带我偷偷出去玩儿,我估计早闷死在医书堆里了。再说了,我不是也跟您学了点武功嘛,打几个小毛贼还是不在话下的嘛……来,我敬您!”
“算了算了,不提也罢!”青云章也端起碗,“嗯,还是老味道!好酒!”
“嘻嘻~”胡神医本就白净俊俏,虽然这会儿恢复了女声,却依然显得飒爽,也只有在青云章面前,才会显出现在这样娇小可爱的模样,“李叔那馆子热闹,人多眼杂的,他不方便过来,东西他差人给您送过来了吧?”
“嗯,拿到了。对了燚燚,我这次回来就不多留了,明天就走。孔大山的事儿,我后面再查,那个毕里正,毕生辉,你熟吗?”
“怎么这么着急?毕里正……一般熟,他儿子在我那儿当小学徒呢,怎么了?”
“多留意一下,这人可能和孔大山的事儿有关系。”
“不会吧,毕里正也不像个坏人呀,只是不经常在镇里呆罢了,所以他儿子基本就天天住我那儿。”
“你个小丫头片子,教你多少遍了都记不住。这世上哪有什么好人坏人,如果杀过人就是坏人,那我坏不坏?所有人都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罢了。”
青云章长叹一声,看到胡神医若有所思,一股慈爱之情涌上心头:“哈哈哈,燚燚是个善良的人。镇子上有没有人欺负你呀?我明天走之前去帮你教训教训他!”
“我可是神医,谁敢欺负我,再说了,还有李叔在呢~”
“哈哈哈哈,他那点儿三脚猫功夫,出师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退步了没有……行啦行啦,时候不早啦,另外这坛就先别开封了,你拿回去,等我回来,咱爷俩再好好喝一顿,再叫上李有活。”
胡神医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青爷爷在别人面前总是惜字如金,如果说了两句长点儿的话,那指定是在骂人,只有在她面前的时候,才会絮叨得像个普通的农村老头子。
至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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