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每个正经历着成长期的男孩都会有一个讨厌着的人吧。而我,讨厌你的笨拙。
上大学离开家,和你的联系方式也就变成了每个星期几百公里之隔的一通电话。每次你都在电话里絮叨诸如“最近学习怎么样”“没钱了要吱声,我给你打卡上,自己不要舍不得花”这样的叮嘱,似是按部就班地完成天底下每个母亲都要负责的事情。而电话这头的我总是不耐烦,厌烦你的絮叨和依旧把我当小孩子看待的态度。你像有特异功能一样,能从我的话语中听出我的想法,于是你说“好啦好啦,你又烦我了”的时候,我又不得不把自己的嫌弃收敛起来。
我的一皱眉一噘嘴,你都一清二楚,哪怕只闻其声,也能熟悉地分辨出来。
你好像就是这么不会去琢磨讲话的技巧,可能只是对我如此。你问我最近在忙什么,我回答说现在忙着拍微电影,你说“没想到我儿子竟然还会拍电影”时流露出惯与赞赏小孩子的惊讶语气也总会触动我敏感的自尊心。我失去继续聊天的兴致,丢了句冷冰冰的“我在你眼中就这么没用?好了,我要忙了”便挂断了电话。小心眼泛滥的我即使明白你是想表达你因我而感到骄傲,也不会主动打回去道歉。下次的通话你只会避开这个话题,依旧是冗长的嘱咐,天冷加衣、预防流感,这些烂在心里的话,只有重复完,你的心才能踏实下来。却习惯性忽视了我想分享成功喜悦的心情,我不说,你也不会再提。
小的时候,你不允许我说谎,以挨打的疼痛为教训。成长的代价可能有一条是遗忘这些教训,现在的我已经学会和所有在外的游子的一样,面不改色地报喜不报忧。其中滋味原以为只有自己知道,可你总能猜透我的心事。比如我是不是交了女朋友,是不是遇上了烦心事,仿佛一切被我藏在小角落的东西都能被远在天边的你一下挖掘出来。这一点,我拿你无可奈何,每次只好敷衍地回答,你也聪明地转开话题不让我生烦。
也许父母真的是最懂孩子的人,但如何成为朋友却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天底下所有父母和孩子都在共同寻找答案的问题。
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冒出青涩的胡茬儿后,我和你之间的距离就开始被一种很奇妙的物质渐渐拉长。我的叛逆,你的严厉;我想要逃离,你失望不舍,这些都成了这段距离最好看也最纠结的风景。你为了走进我的世界而努力过,我也曾试过停下脚步紧握你的手,结果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因为就像故事里、现实里的所有孩子都不是一夜之间就能长大的,我还需在人群中不断循环,方能治好这年少的病症。在数清了你额头的沟壑后,这带有礼赞味道的仪式才算结束。
届时,我会明白,你的笨拙,是这个世界许我最大的善意。
(作者:汪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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