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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刻拍案惊奇(明·凌濛初)卷1——(译文3)附原文(3)

二刻拍案惊奇(明·凌濛初)卷1——(译文3)附原文(3)

作者: 沐庆 | 来源:发表于2021-01-13 07:33 被阅读0次

    话分两头,却说河南卫辉府有一个姓刘的官人,替补常州太守,过几天要去上任。家中的亲戚设酒送行,其中有一个人,乃是个博学好古的隐士,曾到苏、杭二州四处游玩访友,酒席间对柳太守说:“常州府与苏州府接壤,在苏州府所下辖的太湖洞庭山某寺中,有一件稀罕的物件,乃是白香山的手书《金刚经》。这个古经价值千金,今老哥就职邻州,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想办法看看这部经书。”

    柳太守平时极其尊敬、信任的此人,他虽然不爱好古董,确有一个极贪婪的性格,听到说价值千金,便也动了心思,牢牢的记在心上。

    到任之后,也曾询问过常州的乡士大夫,多数人都是听说过得,只是苏、松在不同州域,因此没有人见到过。

    柳太守也不是真心想看,只是因为听说价值千金,且常常对人说起;或者有人听出来他的想法了,想买回来送给他,也不是不可能。

    谁知这些人一听说是隔壁州的东西,认为他是无心提起,所以也没放在心上。上任几年之后,柳太守管辖的范围渐渐变广,有几个富人要打通行商关节,他传出密示要苏州的那卷《金刚经》。

    却不知向富商要银子简单,要着经卷却难了,虽然曾差人到寺庙求购经书,僧人只说这是寺庙的传世之宝,并不想卖。问道价格时,说是一千金,差遣的人不懂行情摇了摇头,担心不值这个价钱折了本钱,宁可化费百来两银子贿赂衙门,便回道:“《金刚经》乃是你寺的镇库之宝,不肯卖那就算了吧。”

    柳太守见到了银子,稍微收了贪玩的心,也就不问了,这样的情形发生了也不止一次。因此,这《金刚经》到成了事情变化的主要因素了,明知道这经书难取却也偏偏上了心。

    有一天,江阴县办理了一起劫盗案,其中有一个行脚头陀。太守暗暗喜道:“得到《金刚经》的计策就出在此僧人的头上。”

    一边把盗犯押解到死囚牢中,一边叫心腹到衙门来,悄悄吩咐他道:“你到监牢中去,给我秘密叮嘱着这行脚僧,我当堂再审问他时,叫他一口咬住苏州洞庭山某寺就是他们的赃物所在之地,我就不加刑法了,你可不要泄露出去找死!”

    心腹道:“太爷吩咐,小人拿性命担保一定守口如瓶,您就等着好消息吧。”心腹去了依计行事。

    果然第二天再次升堂,问起盗犯的赃物之地,用了刑具的都真实的招出了赃物所在。只有那个行脚僧人不曾上刑具,就一口招道:赃款在洞庭山某寺里,并且说出了主持的姓名。

    原来行脚僧此前有个习惯,一到寺庙投宿就会注意留心,到处打听内中的情况,正好知道某寺主持的姓名,也正好顺了太守的心。

    太守很高兴,取来了供状,叠成文书,马上发布行文到苏州府逮捕盗犯,要提审这个寺庙的主持。

    官差捧着文书,到了苏州府捕厅,验看了腰牌另外叫了两个捕快,驾了快船直往太湖洞庭山而来。

    …………

    捕快到了寺庙门前,趾高气昂的走过来,大声道:“哪一个是主持?”

    主持上前颔首道:“小僧就是。”

    捕快话也不说,取出麻绳直接便向主持套来,主持慌了脚连忙道:“我犯了什么事,便这样来拿我?”

    捕快喝道:“抢劫事发,还敢问犯了什么事!”

    一众僧人看见主持被绑了,大家一起围拢上来,解释道:“差官不必那么粗鲁。本寺是塘王相府的门徒,也不受一般人的诬陷。况且寺中本来就没有歹人,也不曾接待过什么游侠住宿,能牵扯到什么盗贼呢?”

    捕快听说是相府的门徒,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说道:“官差来拿人是不会有错的。我们捕厅拿人是因为常州府的盗贼案,供出与你寺有关,到底有没有这事,需要对簿公堂。我们什么事也不管,只要跟着我们走就行了。”

    另一个捕快假装好人道:“快解开绳子,等着他收拾完,在寺庙里不怕他逃走了。”

    主持挣脱了绳子,讨要官差牌票验看了,还是稀里糊涂的。一边收拾盘缠,去常州分辨;一边将银钱送与捕快。捕快或嫌多或嫌少,一直到满足了才摆手。

    捕快带着主持上了船,辨悟叫了个道人跟着一起走,也好帮助、照顾主持,免不了又多给捕快些银子。

    主持、辨悟和道人一共三人,雇了一艘船带好了一路的盘缠,前往常州。

    话说隔着州府,办事怎么那么容易?看来你是有所不知,这是盗贼的勾当,和其他诉讼不一样,需要自身分辨,要不然哪会那么多事?所以只能亲自来了。

    还未去公堂时,辨悟先去了衙门中仔仔细细打听盗贼和行脚僧的名字、来历和情况,发现与本寺毫无关系,也没有结仇,正不知道祸根在哪里,真是摸不着头脑。

    没过多久,太守升堂,来了官差把主持带到堂上。太守不说话也不问事情原由,即写下监票把主持押解到监狱中,竟然没让说一句话,就这样被匆匆下狱了。

    太守把主持收监了,叫锁拿主持的差役来到案前来,小声附耳道:“这个和尚可有同伴?”

    差役道:“有一个徒弟、一个道人。”

    太守道:“徒弟可是会办事的?”

    差役道:“也是办事得体的人。”

    太守道:“你悄悄地对那徒弟说,可以马上返回寺庙中去取《金刚经》来,这样我就会放了你师父。若是稍迟几日,你师父就去见佛祖了。”

    差役恭敬道:“我这就去说。”

    太守退了堂。差役跌了跌脚,心中想到:“我原以为真是有盗情,原来又是为了什么《金刚经》。”

    原来早前借此为题欺诈了好几次了,衙门的很多人也都知道了,于是差役走到辨悟面前一五一十的把其中原因说了出来。

    辨悟问询道:“经卷就在我们寺中。难怪前不久有好几个常州商人来寺中求购,说是府衙中要,我们不卖给他们。直到现在,却设计了这个局,陷害我师父,强来索要。如今我要怎么办呢?”

    差役道:“太守方才明明吩咐如果稍迟几天就会判罪。我家老爷也只是为了经书,这已经有好几家受此连累了。何况是你们寺庙真的有此经,不送给老爷,他怎么肯放了你师父,何必要因为此经枉送了性命?赶快同你师傅商量一下吧。”

    辨悟就央求差役带他到监狱里,把这些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师傅。

    主持说道:“即是如此,快去取经书来送给他,救我出去吧。总不能为了寺庙里一件死物,而断送了我的性命吧?”

    “不必多想,我马上取回来就是。”辨悟劝慰师傅,又转身对差役请求:“有劳上差给我禀告一声,略宽限几日,我去去就回。师父在这监牢里,我一定会及时回来。”

    差役道:“你既然愿意去取,这个请求不难,都包在我身上,你放心去吧。”

    辨悟把盘缠留下让道人给师傅送饭,自己一个人不辞辛苦,连夜赶到寺庙中,取了经书,又返回到常州。

    来回一共五天,去见缉拿师傅的差役问:“经卷取来了,怎么送给太守大人?”

    差役说:“这是经卷,又不是什么财物。稍后我到传递消息处敲击梆子,通秉一声交上去就可以了。”果然差役顺利把经书递了上去。

    此时,恰巧太守人在衙门,听说《金刚经》取来了,知道是宝物到了,整个衙门的亲眷、心腹都争着来看宝。

    打开包裹时,太守本是个粗人,根本不懂得,只想是价值千金的物件,一定是金碧辉煌;却看见零零落落的册页,纸张暗黑发黄,不像心中所思。翻开页面细看字迹时,见没有起首,头脑中更糊涂了。

    认真看了一会儿,仔细查数页码,才看清楚原来经卷是从第二页开始的。

    太守笑着说:“凡事都可不听信虚有的传言,虽然经书确是古籍,也需要完全才能称得上宝物。现在这不全的经书,第一页就没有了,得到它又有什么用?传言价值什么千金百金的,很可能是被这帮子穷酸书生给误传了,白费了这么多心思,也难为了这个和尚蹲了几天的牢狱,岂不冤得慌!”

    亲眷、心腹们见到这经卷没什么好看的,又一听说和尚被冤屈坐牢,一起撺掇,叫太守还了经书,也放了和尚。

    太守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把经卷给了差役,吩咐他还与和尚。

    衙门中也传出话来,说:“经书少了第一页,没什么用了,所以把这个消息放了出来。”辨悟还想是不是要求补齐第一页经书,心里忐忑的想:“这却害死了师傅!”

    正在苦苦等待之时,却得知连日坐牢的主持被放了出来。

    差役高兴的来向主持讨赏:“已经没事了。”

    主持还不知道其中原由。

    差役笑着说:“老爷一开始想要你寺的经书,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今天看到经书是不全的,没有第一页,他看不上,也有一些悔意。他本来没有责怪你之心,经书也还了,这事就到此为止。恭喜!恭喜了。”

    主持感谢差役,回到住处,皱眉问辨悟:“哪里能想到因为此经书,遭了这一场横祸!现在幸好没事,已经是佛祖保佑了。但是我刚才听差役说经书少了第一页,不全了所以才肯归还经书。我怎么不知道经书什么时候不全了?”

    辨悟才硬着头皮把前几日太湖上众香客要看经书,没想到却被大风卷走经页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主持思忖说:“这就是天意啊!如果不是那日风卷走第一页,这部经书现在已然被太守留下,就不是我寺庙所能持有的了。现在虽然缺了一张,后面名人字迹还在,仍然是寺庙的至宝,这都是佛祖保佑啊。”

    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于是结清了房钱和饭钱,师徒和道人三位雇了个船,一起向苏州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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