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生死

         琼瑶最近的新闻不断闯进视线，对于这个新闻牵扯到的如何面对亲人生死的话题，心里颇有感触！

        老人与先生子女的分歧，其实各有感情，各有立场，真无所谓对错。老人要放弃对先生的治疗，让先生少受苦痛，有尊严地离开，这样的爱何其理智，何其深情！子女要竭尽所能留住父亲，哪怕一分一秒，这样的血脉亲情何其浓厚，何其无奈！

        其实哪一样选择，随着时间的推移，都是一个痛和悔，很残酷！记得我妈走那年，年还没过完，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倒在了我的臂弯里，我还算明白人，一看架势，就估计是脑溢血，一秒都没迟疑，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医院，可医生一看就说晚了，瞳孔扩散了，我哪里肯信，只坚持要想办法救，医生说只能开颅，而且希望很渺茫，我说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救，哥哥姐姐都不同意开颅，我根本不听，我以为他们就是怕花钱，我说钱我全包了，只要赶紧动手救人，多少钱我都去想办法。我打小犟，没有妥协的，更何况这救妈命的事，更是寸步不让，所有人拗不过我，很快开始了手术，手术结束，医生连说成功，成功，看着到处插满了管子的妈还在呼吸，只是睡着了，我庆幸自己的坚持啊！

        床边守了三天，一切似乎还好，我回了广州筹钱，可就在将钱打出去，回到学校想躺下睡一下，还没睡着，电话来了，妈走了，手术成功，可架不住并发症啊，最终还是走了。一路哭啊，怎么能走了呢？那时年轻，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妈会死，全世界死了，我妈也死不了，那个时候真就是那么想的。回去看妈就那么躺在那儿，头上是绷带，那时心里那个悔和痛啊，我一生爱美的妈，潦倒到给人家挑灰桶谋生都不忘优雅的大小姐，居然被我弄破了相，居然残缺不全狼狈不堪地离开这个世界，她肯定肯定不甘心。这样的悔痛折磨了我二十年了，而且随着年岁的增长，心里的痛也在累积。我经常做同一个梦，梦见我妈远远看着我，就是不跟我说一句话，我怎么抓也抓不住，醒来我知道那是在责备我的一意孤行，坏了她一生对美的执念啊！只那一年，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那一次，梦到跟妈一起坐火车去哪里，车上妈才跟我嘘寒问暖，我才有机会跟妈撒娇，可到了一个小站，我下车买东西，车站好大的雾，等我一转头，火车走了，我拼命追，拼命哭，车上还有妈，怎么能走呢？可就是走了，哭醒了，枕头下凉津津啊！那是唯一一次在梦里可以跟妈说话。我姐说，那是妈来告诉我，我有危险，姐说幸亏你下了火车，否则你就逃不了那一劫。唉，其实那哪里是劫嘛，那分明是我的解脱啊！活下来的这些年，完全是对我看美好世界的讽刺，有时想不明白所以然，只好安慰自己，债未了，活下来还完债再走吧！

         经历好多事，对生死看得淡然了，哪天让我走，我会很开心！一个人经常会呆呆地想，怎样能走得干净，我最不愿的是天灾人祸，弄得自己走得没有尊严，走得邋遢。如果我真得了根本对付不了的病，我绝不苟延残喘，我会好好把自己所有的东西收拾好，能感觉到自己的大限，我会在还有一口气的时候给自己好好洗个澡，从里到外穿上自己喜欢的干干净净的衣服，画个漂亮的淡妆，接受不了乱七八糟的什么人动我，有时想到这些就想笑，这哪里能做得了主嘛！

         也不止一次和儿子聊到身后事，我告诉他我不要墓地了，一抔灰分三分，长江一份，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珠江一份，那是我飘零之地；大海一份，回到生命起源的地方，继续浪迹天涯吧。儿子每次都说，嗯，这样环保。我那缺心眼的主呀，永远没心没肺。

       有一次我问他，你把我撒了，你去哪里祭奠我呢？你的祖坟不好，我怎么保佑你呢？他笑了，说，对哦，这还是个问题。我说要不在咱家院子种棵树，留一部分陪你，保佑你，谁欺负你，我晚上找他算账，帮你踹他，他说，好是好，关键是你会吓着我儿子，气得我一巴掌把我手拍疼了。

        我觉得，能从容安排自己的离开，才是最大的幸福！真不知道老天爷能不能给我留一份这样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