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蝉蜕

自从立秋，西安就是阴雨连绵，室内室外立刻就阴冷起来。雨不大，却细细绵绵不断，终日阴暗。

        刚离开夏日骄阳，立刻想念羊毛的绵软温暖。

        女人开始整理衣柜，忽觉夏天的衣服真多，各种颜色，各种样式，各种搭配，花红柳绿，眼花缭乱。

        曾经的心情如骄阳一般，如火如荼，每日早起，看着艳阳高照，都翻开衣柜，各种搭配各种心情，如怒放的花朵，花枝招展得去人群里，笑意盈盈，路过的人都投来羡艳的目光。

        不期然，一次雨，一片落叶，秋就来了，冷来了，寂寞也来了。

        女人整理夏日服装，多是蚕丝绸缎面料，凉而滑，从手里轻轻滑落，轻如蝉翼，薄而透明。女人想，夏天过的真快，很多衣服都来不及穿，来不及搭配，夏天热闹的天就过去了，女人爱美，十年前的裙子都舍不得扔掉，跟新买的上衣搭配出来，依然如新，如此积累，如一箱子的蝉蜕。女人记性好，依然能记得买哪件裙子时的时间，哪年，哪月，跟哪个闺密，在哪里，哪个商城，如何砍价，如何爱不释手，当年买时，一直以为可以穿很久……

        时光流逝，女人从A城搬到B城，从北方走了很久，来到中部。北方荒寒季节里的厚大衣可以不要，可是夏天的裙子还是可以穿，所以从北到南，夏季的裙子，还有书，都不曾丢过，沉甸甸的书，薄如蝉翼的裙装，记录着三十到四十岁的整个十年。

        有些衣服当然是不能穿了，可是看着，还是爱惜。就像前几天回父母家，翻书柜看到自己初中时看得席慕容散文，里面还有自己青涩的文字。席慕容的文字，曾经在初中高中甚至大学都是最喜欢的调调。女人翻了翻，却不忍卒读，浑身酸涩，内心暗自好笑。

        秋就如此突如其来，女人忽然好笑，谁说自己喜欢秋天？说什么成熟，收获，淡定，经历丰富色彩斑斓，单是这连绵的冷就让自己痛恨，胃痛，手脚冰冷，屋里屋外，没有个暖和处，天蒙了灰，雨湿淋淋的落。

        女人忽然情绪低落，开始想念骄阳似火的夏天，虽然热，但有漂亮衣服。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美却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的天性，女人从不觉得自己漂亮，总是看到镜中的自己不够漂亮美丽，我应该更瘦一点，我应该更优雅些，我应该……女人总有太多的应该。所以，虽然斑斓的衣服那么多，女人还是最爱穿黑色，黑色更显瘦，黑色更能把自己藏起来。

        在职场，女人只穿蓝色，黑色，白色；在家，女人会穿粉色，那些让自己更漂亮的衣服，在梦里。

      其实很多衣服都没有机会穿，挂在衣柜里，等机会，总等不到。

      自从去年，女人发现自己的心境素淡了很多，那么多的功名利禄，花红柳绿不再激起热情，就如同跋山涉水登上了一座山，还有远山在望，却只想坐着吹风，而曾经，女人期待一座座山登上去，与之比肩。

        窗外繁华落尽，大部分树都挂了果，有时会听到果实沉甸甸砸地的声音。

        天终于放晴，西安秋季的阳光真好，阳台的一半都在阳光里，光线从东向西，阳台地面润黄的方格子也跟着西移，被拉长，远去……

      女人记得，每一次，在颠沛流离中租房子，都是秋天，都是被那一室的阳光温暖。

      如果没有这点阳光，天生体寒体制的人，怎么能挨得过这绵长的秋天。

      好在，比起北方城市，西安的秋天更长，有太阳的天气也更多。

    女人收拾起了夏季的衣服，坐在阳光里，暖暖得坐着。那些蝉蜕，如同美丽的记忆，记录着整个夏天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