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00年,我8岁,上二年级,有早读。家里的闹钟坏了,凌晨两点多的夜里被妈妈叫起来上学。
到了学校,大门紧闭,空无一人。我对着学校的大门,开始幻想一直流传的各种鬼的传说。
害怕。惊慌。
于是我就敲响了雪家的大门。其实我们不熟,但是我太害怕了。
她妈妈说,现在才两点多呀,你怎么去那么早呀?
哦,应该是家里的闹钟坏了。
那是夏天,雪的妈妈就给我们搬来一个小床让我俩睡在一块。
于是,雪打开了话匣子。我们俩不停地打着哈欠说着话,就到了天亮。
第二天,我们成了班里最好的朋友。
所以后来,我一直觉得有一句话是对的,“你不主动,我们永远也不会有故事。”
02
其实雪本来的名字是白雪,可是每次她这样介绍自己的时候,总有人问,那7个小矮人在哪?所以她把名字中的“白”字去掉了。
下一次如果胆敢有人问她,为什么不叫白雪,她发誓就把那个人灭掉。
她和我一样,都是白羊座。
可是每次我告诉别人我是白羊座的时候,别人的第一反应是,瞳孔放大,分贝提高,“什么?你是白羊座,不是吧?一点都不像呢。”
哦,那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可是雪就不一样了,认识她的人都问她:“你一定是白羊座吧。”
雷厉风行,风里来雨里去,片刻不得闲。说的就是她。
星座运程上说,白羊座有两个极端,一个极冷,一个极热。
我在冷的那端,她在热的那端。本该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却活成了一首歌——
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03
如果人生是设定好的,也许我俩会一直在一个班,一路一起学习、工作和生活。
但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一样的。
雪在中学的时候辍学了,她说,姐先走了,你好好考大学吧。
那是2008年,我们16岁,我去读了高中,她来到了郑州。
那个时候,我们用最古老的诺基亚手机,像砖头一样。我们都有了QQ号,偶尔会发信息,一个月30M的流量都用不完。
她告诉我,她在郑州的鬼城,也就是现在的郑东新区混日子。找不到工作,和父母在一起。当时她的爸爸妈妈都是建筑工人,在东区盖房子。
那时候的东区一片荒凉,杂草丛生,到处都是建筑工地,风大的时候尘土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当时东区的房价3000都没有人买,那个时候我们可以在东区买一个三室一厅,现在却连一个单身公寓的首付都交不起。
雪讲起来这些,总说命运弄人。
可是命运弄人的不只是房价。
2008年中秋节,雪坐叔叔的车回家。可是,在高速路上发生了严重的车祸,当时的她正在睡觉,一阵刺痛之后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后是在医院,左边眼角到脸颊缝了21针。
如花的岁月,惨痛的经历。她说这是命。
治疗了很长一段时间,疤痕浅浅的,不注意的话,看不清楚。
在家的时间太长,她又爱闹腾。她说,不能让自己的青春在屋子里度过。
2009年冬天,距离春节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她去我家和我告了别。不顾反对,又一次来到了郑州。
她说,她应该感到幸运,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04
她在郑州北环的城中村刘庄租了房子,房租是100多,城中村有一条小吃街,很长很长的一条,卖的东西都特别便宜。
一半城市,一半农村。郑州的城中村应该是汇集了郑州最底层的人吧。刚来的农民工,刚毕业的大学生,像她一样刚刚辍学的未成年。
城中村是挺破的,单间里的厨房和厕所都是连着的,一件小小的房子,不怎么通风,屋里总是潮潮的。冬天的时候衣服怎么也晒不干。但是便宜。
城中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给了郑漂人一个栖身的地方。不像现在,城中村拆除,原本的高房租又有了新一轮的涨价高峰。
也就是在那一年,郑州的房地产行业显出了雏形。但是还没有那么的不可理喻,是的,不可理喻。
当时的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没有目的,去跑大西环的人才市场。就一份一份的递简历,一遍一遍的面试,一次又一次的等待,每天也是早出晚归。
断断续续半个月之后,她得到了一个工作机会,是一家家具企业。上班地点在在中博家具中心,就是现在郑汴路的那一个。
那是她第一次接触销售,也是第一次接触家具行业。
工作的地方离住的地方很远,需要转两趟车,花费两个小时左右。
05
2010年的春节过后,我们都满了18岁。真正意义上的成年,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们还不清楚。
但是生活需要仪式感。我们分开以后,我第一次到郑州找她,过我们的10年纪念日,这是我们的约定。
我第一次做BRT,我记得公交车上的座位上都有一本杂志。大部分都是广告。
我们去了动物园,在花园路上。那时候在修路,公交车很颠簸。我不知道的是几年后花园路还是在修路,堵车和颠簸。
玩过之后去吃了泰国餐,因为看起来比较洋气。
很尴尬的是服务员给我们的茶包,我们撕开泡了。杯子里一层碎碎的茶叶,没法喝。
看了别人,都是直接把茶包放进去。觉得自己太丢人了,就盖上了茶盖,没有喝。
那个时候,雪和每一个年少的孩子都是一样的。不甘于现状,做家具做了一段时间,深谙其中的门门道道。就想着有一天可以开自己的家具店。
她说,她要攒资金,有一天总会有自己的事业的。
有时候看着她,我突然觉得我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
她说,她不羡慕我上高中,她说,打工也可以有自己的一番天地。可是那个时候,我非常羡慕她。
06
2012年,东区变了个大样,突然就繁华了起来。
以前父母在东区建的那栋楼已经住满了人,她已经记不起她第一次来东区的时候走的是哪一条路了,长满荒草的东区成了郑州的香饽饽,房价一路飙升。CBD也成了郑州新的地标建筑。
她换了工作,去了欧凯龙,在东区的五洲小区租了个两室一厅,和朋友一起。那个时候房租是2400,那个时候的房价已经涨得很快了,现在的两室一厅租金都要3000,还是简单装修的那种。
这一去,算是真正的稳定了下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东区。
每次我来找她,都会走黄河南路,路过栖鹊桥,会有个进口食品加工的牌子。然后就到了“华丰灯饰界”,远远的就看见她骑着小电驴,大声喊着我的名字。
现在因为建地铁“华丰灯饰界”的站牌都变了地方。商都路口的“名仕医院”也变成了“天后整形医院”。感觉郑州没几天就一次大变迁呢。
我坐在她的小电驴后座,她在前面叽叽喳喳的说,其实站牌到住的地方差不多也就5分钟。然而她已经差不多把接下来的行程都安排好了。
07
然后到了2014年,雪手里的存款还是没有那么多,就想着做点什么。
然后开始折腾,和朋友一起租了一个二七广场地下商城的店铺,当时的房租是5000多。很贵,但相比现在,好很多了。
冬天,大早上4点起床,去银基进货,然后去店铺上货。当时她们都没有辞职,就雇了一个人来照看店铺。下班的时候火急火燎的赶回去盘点。
那段时间也只有商都路记录了她们的点点滴滴吧。
有一天早上她们去进货的路上,被一辆小货车撞了,所幸没有大碍,她们都没有说话,骑上车就走了。可是她却看见,电车的后视镜里,朋友的眼里泛着泪花。那一刻,终于没有忍住,心疼了起来。
为什么那么辛苦?她也不明白,来到郑州那么多年,可以说是一事无成吧。可是为什么不离开呢?
因为自己的不甘心,因为一整个青春的自己都在这里了吧。
想做出点成绩,给自己一个交代,不想自己的理想到最后只是一个泡沫。
不能这样下去了,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
她和朋友决定把商铺转出去,把工作辞了。
然后她去青海玩了一圈,把自己晒得黑黝黝的回来了。
回来之后和朋友商量着开自己的家具店,除了这些年的存款,又四处找朋友借了些钱。
18岁时的理想终于有了行动,有很多的机会可以去实现,可是前怕狼后怕虎。这一次,如果输了,就让它输个彻底。雪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开的这个家具店。
选址、租金、装修、进货。终于在2015年底开业 。那天,她和朋友骑着陪伴她5年的“小电驴”把东区逛了个遍。
08
雪爱玩爱闹爱折腾,做事的时候又很认真。这一次她真的有了自己的事业。
2016年,我大学毕业,她喊我来郑州。
她已经成了郑州通,无论我在郑州的那个地方,哪一条路,只要给她一个电话,她都可以搜索脑中的小地图,准确地告诉我要搭乘的公交车和路线。
恩,一切才刚刚开始。
她经历了郑州东区的荒凉和繁华,见证了东区的变迁和变化。她知道城中村最初的模样,她知道小吃街从哪里开始,又到哪里结束,她把青春留在了这里。来的时候懵懂无知,现在的她精明能干。
雪说,她是90后里面最资深的郑漂。以前,很多人说90后很糟糕,现在很多人说90后很有思想。我们,都是慢慢长大的孩子。
在00后成为一个新的主力之前,我们终会有一个自己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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