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相遇和别离

作者: 微笑的小鱼 | 来源:发表于2016-09-23 20:06 被阅读0次

    《一场相遇和别离》

    ——小鱼

    栀子遇到老五的那天,是她住院的第五天。

    窗外,细雨。躺在病床上打点滴的栀子,心情也像这初春的雨,阴郁缠绵。 一场车祸,左手臂骨折。爸妈从千里之外赶来,做完手术后,栀子又把他们赶回了家。妈妈执意留下,她却说这里有嘉文,有什么不放心的。嘉文是栀子四年的男朋友,妈妈见过,也很满意,自然就放心地回去了。只是,栀子没告诉妈妈,她和嘉文已经分手了。手术那天,嘉文从栀子闺蜜小夏那里听说,急匆匆跑来,帮着栀子爸妈缴费办手续,整整在医院守了一天,栀子的妈妈为女儿有这么个体贴的人欣慰。却不知道,那是他们分开的第四十五天。

    嘉文陪栀子走过了四年,他们熟悉得就像是彼此的家人。栀子以为,就这样她会和他一辈子。他们不止一次地想象婚礼的样子,嘉文对她说,栀子,我要你做最幸福的新娘。但是,嘉文跳槽到新公司的第七个月,喜欢上他的上司,一个离过婚带着孩子的中年女子。栀子发现的时候,嘉文痛哭流涕,说不过是为了晋升职位,与爱无关。栀子更是心寒,突然发现,眼前这个给过她太多温暖的男人,一下子变得陌生,面目可憎。栀子搬离了住处,另找了房子,一个人窝在房间里,整整七天。回忆,汹涌而来。又像潮水退去。一切都结束了。栀子对自己说。

    一个人住的第四十四天,栀子出了车祸。过马路的时候,一辆闯红灯的汽车撞倒了她。

    嘉文在手术那天之后,没有再来。栀子说,嘉文,不要来了。我们已经过去了。嘉文沉默,然后离开。栀子本来有些平静的心,在看到嘉文的那一刻,再次悲伤。

    手术后第五天,栀子听着雨声,在被子里偷偷地哭了一场。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无助又迷茫。病房的室友在说笑,只有她的角落静默无声。手机响起,她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正犹豫接不接,铃声就停了。几秒钟后,再次响起。栀子接通电话,一个好听带有磁性的男人声音传来,是刘阳么?在哪儿?我来接你了。栀子不说话,显然是一个打错了的电话。那边又问,怎么了?栀子说,你好像拨错了号码。那边停顿了下,然后说,哦,对不起,打扰了你。栀子说,没关系。反正我也挺无聊,谢谢你的电话,让我知道自己还活着。电话里传来嘿嘿的笑声,说,看来这个电话没打错。

    挂掉电话的几分钟里,栀子都在回味那个声音。浑厚带有磁性,像是电台里的主播。栀子想起上大学时,喜欢听的一档电台,主持人清风迷倒了宿舍里一众姐妹,一年冬天,听到清风要在紫金广场主持节目,大家争着去一睹风采,结果,看到了台上那个身材有些臃肿脸上长满痘痘的中年男子。回来后, 栀子感慨道,命运总是公平的,给了你让人着魔的声音,就不会再给你英俊挺拔的外表。

    栀子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手机响起了提示音,微信里一个陌生人发来验证信息。名字很文艺,听风晚来榭。栀子不理。几分钟后,那人又发来验证请求,附加留言:打错电话的人。栀子看了有些奇怪,看来无聊的人不止她一个。添加过后,他发来一个笑脸。栀子问,你怎么能看到我微信?他打来一串字:输入你的手机号码找到的。栀子恍然大悟。

    听风说,他在机场接人,结果飞机延误,只能在那里等。 栀子说,怪不得你这么无聊,一个打错的电话你也加微信。那边发来嘿嘿两字,然后问,头像上的人是你么?栀子嗯了一声。那张照片,是嘉文拍的,蔷薇树下的她,笑颜如花。男子沉默了一会儿,又问,这个时间段你没上班么?刚才电话里听声音你像哭过一样。栀子心里一惊,原来还是个细心人。她索性告诉他,在住院,手臂骨折,心情自然不好。栀子想,不过是个陌生人,就当自己找了一个树洞好了。正愁一腔苦水无处倒。听风说,那你要好好养伤,不许再哭,情绪影响病情的。停了一会儿,他又说,我叫老五,他们都叫我五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就叫你刺猬吧。刺猬,是栀子微信上的昵称。

    老五看到了栀子朋友圈里插花的图片,说你还会这个,挺不错。那是栀子打发时间,在病房里用矿泉水的瓶子插了几支洋桔梗。栀子说,一个人待在这里,只能找些事做,才不觉得难熬。老五说,一个人在那样的环境,自然会心情压抑。我平时很忙,晚上会空闲些,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聊聊,打发时间。不过,等你出院了,我们就不联系。就当这段时间我陪你疗伤了。

    栀子没有说话。这个奇怪的约定,让她觉得,似乎像预定好的一样,让自己没有拒绝的意愿。她又不知道这算不算约定,也许不过是一个陌生人无心的一句。平日里,她像一只刺猬,拒绝和别人的接触,把自己深深地包裹在长满刺的壳里。但现在,她却愿意向一个陌生人吐露烦恼。也许正因为他是陌生人,陌生到只在虚无的世界里,遥不可及,才让她感到是一种安全距离,不会走近彼此,不会伤害彼此,一些温暖和情意,也只永远存在于想象的空间里。

    晚上九点,老五微信上问,吃饭了么?我刚回到家,想起你说这些天经常不怎么吃饭。栀子看到这几个字,莫名地难受了一下,自己真的是太孤单了吧,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说的话竟也觉得温暖。住院这几天,一直没好好吃饭。小夏几乎每天过来,带了很多好吃的,栀子却都让她又带了回去。她知道,自己需要治愈的,不止是身体的伤,更是心伤。老五见栀子一直没回信息,电话就打了过来,他像个长者,语气严肃地说,是不是又没吃饭?身边有没有东西可以吃?如果没有,我可以现在开车给你送。栀子惊讶于他的霸道口气,但似乎又很享受这种近似父亲一样的斥责。她楞了一会儿,然后说,我现在就吃,身边有牛奶和饼干。

    四月的天气,还有些寒意。栀子看到窗外的那棵白玉兰,开了。洁白花朵缀满了树枝,春天已然在这繁花中款款而至。

    第二天的晚上,老五如约和栀子在微信上聊了一会儿。他更多时候是在静静地听栀子说,医院的环境让人压抑,病房里又住进了新的病人,今天复查了片子,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再过一周就可以出院。 说到出院,栀子的语气明显轻快了许多。老五说,平时左手不要乱动,最好用绷带固定,要一直处于功能位,以后痊愈了才不会留后遗症。栀子说,是用绷带缠着的,你还知道什么功能位,也是医生啊?老五笑,不是医生也可以知道这些的。有时看书会看到,我喜欢看各种领域的书,你看现在就用上了吧。

    两个人就像老朋友,气氛没有让栀子觉得有一点点的尴尬和反感。她突然发现,自己不再像以前的那只刺猬。老五也会向她说一些生活中的琐事。他开着一家餐厅,每天都会待在那里一整天,有时也很累。但话语里丝毫没有负面的情绪,总让栀子觉得,他有足够的能量,和精力。她的情绪似乎被他感染了,这些天灰暗不堪的心情,多了一些亮色,重新让她对未来充满期待。

    第三天,老五回家的晚。问栀子,吃饭了吗?今天参加个饭局,刚回来。以后吃饭的时候拍张照,让我看看你吃了什么。栀子给他发过去一张自己吃着米粉的照片, 粉蓝色外套,白色衬衣,清秀脸庞。老五说,你是让我看吃的还是看你呢?栀子说,让你看吃东西的我。我以后要好好吃饭,好好爱自己。老五笑,这貌似是我的功劳。然后问栀子,你想看看我什么样子么?栀子说不。她想没有必要吧,出院以后,就是再一次的陌生人了。但是,老五发来了一张照片,夕阳下,一个男人逆光站在车旁。黑色的毛呢外套,轮廓分明的脸,英俊中透着坚毅。栀子在看到的瞬间,突然就想起了嘉文。他的眼神,和嘉文很像。栀子的鼻子有些酸,原本愉快的气氛,一下变得黯然。老五似乎觉察到了她的异常。问,怎么了?是不是我难看得把你吓哭了?栀子不语。一会儿,老五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听到栀子在这端哽咽地说,你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他。

    老五静静地听完了栀子的话,然后,对她说,一切都过去了。没有人,可以一直把你困在过去,只有你自己。如果,这四年,换来了你的成长,也值。毕竟还有一些温暖的回忆,不要去恨,这样,你才可以更好的拥有幸福。

    早上醒来,栀子觉得头疼欲裂,昏昏沉沉。嗓子也哑了。昨天晚上,和老五说了这么多天一直压在心里的痛苦,在电话里,她像个孩子,流泪,倾诉。挂掉电话,一夜未眠,四年的回忆,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天亮的时候,她对自己说,放下吧,放下吧。然后,就睡着了。

    医生查房,给栀子开了感冒药。一整天,她躺在病床上,昏昏欲睡,高烧不退。小夏下午的时候过来,给她熬了小米粥,只吃了几口,再没胃口。妈妈打电话问情况,栀子强作精神在电话里说一切都好,再过几天就出院。挂了电话,她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突然那么强烈地想妈妈,想家。

    老五的电话,来得有些晚。他在电话里听见栀子微弱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问,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栀子嗯了一声,眼泪再次滑下。老五说,你等着,我过去。听到他要来,栀子一下清醒了许多。她急着说不要不要,吃了药,已经好多了。老五的声音有些低沉:听见你这样,很担心你。这样对伤口也不好的。栀子的心,听到这几句话,莫名疼痛了下。她再次想起过去,那些有人陪伴的日子,而如今,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那个给过她爱情的人,再也不见了。一个陌生人的关心,却让她感到温暖。老五又嘱咐道,你要多喝水,夜里如果再发烧,一定让同屋的人帮你叫医生。栀子说,老五,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孤单,谢谢还有你。

    夜里,栀子出了一身的汗。醒来时,听到外面滴答的雨声,感觉精神好了许多,烧也退了。拿起手机,看见老五凌晨四点在微信里问,怎么样?好些没?她发过去一个可爱的笑脸。

    雨,下了一天。小夏过来陪她一上午,点滴打完以后,栀子就让她回去了。中午,她在网上叫了外卖,吃过以后,歪在病床上看了一会儿书,就又有些睡意。醒来时,已是傍晚,雨已经停了,天空挂着一道彩虹,余晖从窗子外斜斜照进来,映着栀子素净的脸。

    手机里,躺着老五的一条信息,晚上,我去看你。

    栀子正在发愣,电话响起。老五的声音传来,我在楼下。你在几楼?

    栀子有些不知所措。看到信息,正在想怎么拒绝他来,却已经晚了。她不知道该怎样去适应这种从虚无到现实的过程,在潜意识里,她一直觉得对面的那个人那么遥远,遥远到从来不会出现在她眼前,也许正是这样的距离,才让她可以在短短的几天里,接受一个陌生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存在,并愿意告诉他一些内心的情感纠结。她甚至不在乎他是不是真实的存在着,只要他让她信任,并赋予心灵的抚慰,就已足够。所以,当这样一个人,从现实中走来,他的出现,让栀子有隐隐的不安。她并不知道,这种不安,基于什么。这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还是那只刺猬,害怕靠近,相信距离的美。

    老五在电话里感觉到栀子的犹豫,他说,如果你不愿见,我就走。我只是很想来看看你,就当做一个朋友一样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你让我担心,牵挂。总也静不下心做事。也许,看你好好的,就好了。

    栀子说,你在楼下玉兰树边等我。

    栀子下楼的时候,路灯已亮了起来。下过雨的夜晚,空气清冽,夹杂着花朵的清香。甜美而安静。远远地,栀子看到树下的那个背对着的身影,她走过去,刚要开口,老五转过身来。两个人都微微一笑,似乎不用询问,就知道彼此是谁。老五看到她缠着绷带的手臂,问,还疼不疼?栀子摇摇头。两人慢慢在小路上走,栀子心里奇怪,以前的那种不安,在见到的那一刻,竟然没有了。似乎只是见了一个老朋友,彼此之间毫无隔阂。栀子一下变得多言起来,诉说着白天治疗的一些琐事。老五只静静地听。正走着,他突然说,小心前面有水。栀子已来不及停步,一只脚踏进了一洼水里,下过雨的地面,几处有了积水。老五伸手扶住了栀子的右手臂,栀子站稳以后,两人匆忙分开,却又对视一笑。

    在一棵高大的女贞树下,两人坐在木椅上聊天。树上缀满大片的白色的像云一样的花朵,有风,花瓣吹落在身旁。栀子说,其实,我想谢谢你那个打错的电话,才让我这些天住院的日子不孤单。老五笑,那笑容,在这微凉的夜色里,让栀子感到异常温暖。老五说,刚加你微信的时候,你一定会觉得这个人不靠谱,甚至不是什么好人。其实,原因很简单,那天你说,我让你觉得自己还活着。这句话,触动了我。很多年前,我也经历了很长一段迷茫的日子,痛不欲生,但是走过来以后,才发现,再难走的路,都会过去,再痛的伤,也会愈合。只是需要时间,需要一个疗伤的过程。所以,那一刻,我就想,陪你走这一段疗伤的路。因为,很艰辛,如果有人陪,就会好很多。

    栀子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一直没有告诉她自己的故事,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在她最低谷的时候,他来到身边,带给她温暖和勇气。尽管他们的遇见,带有期限。

    栀子说,明天,我就要出院了。

    老五突然沉默。他看着对面的那盏路灯,叹了一声。问栀子,你想听我的故事吗?栀子说,如果你想说,我愿意听。

    老五的过去,在夜色中缓缓展开。

    十年前,一个相爱了三年的女孩子,迫于家人的压力,和老五分了手,在被父母逼着嫁给另一个男人的时候,选择了自杀。老五听到消息,痛不欲生。他后悔当初没有勇气把她带出来,他明明知道,分手不是女孩的本意,却一气之下再不联系。两年后,老五娶了另一个女孩,她在他最失意迷茫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她不在乎老五的心里有着别人,真心对他好。婚后,生活还算平静,只是,老五知道,他的心里,永远辜负着一个人。

    故事讲完了,栀子久久没有说话。她的心,有些疼。原来,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段伤痛。它可以藏得很深,却永远都在。

    老五说,明天你出院,我们就分别了。这个约定是我说的,其实在心里又一直害怕这一天。你以后要好好的,一个人的时候,照顾好自己,两个人的时候,好好珍惜。

    栀子有些想哭,却又忍住。老五说,我可不可以抱抱你?栀子不说话,老五伸过双臂,轻轻抱住她。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他的温暖气息。栀子的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老五在她耳边说,你知道么?你的样子,像极了我心里的那个她。

    栀子身子一震,用右手抱住他的肩膀,轻轻说,我的名字叫栀子,分别以后,但愿你别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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