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一向沉默寡言的连群在埋葬了母亲之后，经常念叨这句流传了不知有多少年俗语。并且常常说着说着就会不由自主的哭了起来。可是路过的邻居或者是认识他，甚至是知道他的人却没有一个人会对他有些许的宽慰言语。大多数的人只是在看到他之后就选择无视，绕过他。极少数的却会啐一口痰，然后说一句“活该”!在母亲去世之后，在村里一向人缘不错的连群瞬间就变成了一个让人敬而远之的瘟神。

              一

  连群是我的一个邻居，按村里的辈份我还得称呼他叔叔。个子不高，黝黑的皮肤再加上那两颗时常露出嘴边的大门牙，在村里是属于极好辨认的人。村里边谁家有事了都会打发自家的小孩去找他，无论是谁家有事，他都会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去给人帮忙。时常给大家帮忙，大家有事又都爱找他，你说他的人缘能不好吗?可是经常忙着给别人帮忙，他自己的活计却往往耽误了，他家的日子常常是一年忙到头却往往连过年添件新衣服的钱都没有。可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中国的老百姓虽说饿不着了，可是每次过年添不上一身新衣服的家庭却还有很多很多，又不止他一家。想到这，连群也都释然了。可是看着越来越多的家庭过年时都能够买的起新衣服了，连群的心里也不禁有些着急!他自己过年时有没有新衣服他无所谓，可和他相依为命的老母亲过年时也穿不上新衣服，这让孝顺的连群心里感觉到非常的难受了。

  看到村里有人在城里打工挣钱给家里买回了电视机电冰箱，有些人甚至还买回了拖拉机、三轮车。连群的心里开始有些骚动了。靠着家里的几亩责任田现在吃饭是不愁了，可是想发家却是比登天还难。家里没有钱买不了新衣服，更是盖不起新房子!自己今年都三十多岁了，什么时候能娶个老婆再生个孩子让母亲圆了当奶奶的梦呢？想到这些，他的心里就像猫抓的似的难受!慢慢的就萌生了去城里打工挣钱的想法，于是就会经常去那些在外面打工的人的家里串门，打听着外面的情况，想寻个机会也去城里闯一闯!给自己的将来挣一个美好的光景!可这一切都是瞒着他母亲偷偷进行的。

  他母亲今年都五十多岁了，老人家一辈子受苦受累没有享过什么清福。那么多难熬的岁月都过来了，如今虽说日子过的不富裕，可毕竟是吃穿不愁，不用担心挨饿了!吃的饱穿的暖，人这辈子就应该知足了!至于孩子能不能娶个老婆，给自己添个大胖孙子，让祖宗的香火传下去，那些都是奢望了。虽说每次做梦都盼着能抱着自己的大胖孙子，可是梦醒了自己就会看着家里的这几间已经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告诉自己这样的家又怎么能够给孩子娶上媳妇，让自己抱上孙子呢？梦，就是梦!醒了就不要再想梦里的事了。至于让连群出去挣钱，她也想过。可是一想到在自己的孩子外面无人照料，她又不放心了。什么发家致富？一家人只要是团团圆圆，平平安安的，这日子就是苦点累点那也是幸福的!

      对于母亲舍不得自己去外面打工，怕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吃苦受累的想法，连群心里是非常的明白的。可在家里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啊？去外面打工虽说一时间更苦更累，可是那日子总有盼头不是。毕竟先前出去的早的，如今都挣到钱了!那日子过的真是让人眼红。要想日子能越过越好，就得早点出去打工，这一想法慢慢的在连群的心中越来越坚定了。

  连群在偷偷摸摸的联系了几天后，终于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偷偷的收拾了几件衣服随着村里几个年轻人一起坐车去了城里。开始了他走向新生活的征途!至于母亲那里，他直至离家都没有敢和母亲说一声。他托邻居赵叔在第二天去和他母亲说一下他的去向!他让赵叔告诉母亲，在家里安心的等着，等他在城里挣钱了回家一起过好日子。将来他家也要买新衣服盖新房子，以后还要娶媳妇呢！

  当那天早晨，赵叔去他家告诉他母亲他已经去城里的时候。他母亲当时一下子就楞了，她没有想到一向对母亲的话唯命是从的连群竟然敢瞒着他离家出走。瞬间她就哭了起来，边哭边骂连群长大了，翅膀硬了，竟然开始不孝顺了，要舍下她不管了……旁边的赵叔赶紧劝她不要难受，并且说连群在外面打工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看她的，最晚到农忙的时候回来，那也用不了两个月的时间……正说着呢，只见连群妈已经不哭了，翻箱倒柜的开始找连群的衣服了。一边忙活一边嚷着说，衣服都在家呢，出门在外不多拿几件冻着了怎么办？

  看着忙碌的连群妈，赵叔笑着摇了摇头。

          二

  初次到城里打工的连群一时间可以说是有些懵的。城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尤其是对于一个从未离开过母亲照顾的连群来说陌生之中，更是夹杂着无助与孤独。

  繁重的工作还可以努力的忍一忍，而生活中的各种不适才是连群最大的困扰。要知道在家时，他从没洗过自己的衣服，哪怕是一双袜子都是母亲替他洗的。而现在，他不仅仅要洗厚重的工作服，甚至连衣服上的漏洞还要自己去缝补!让一个大小伙子去做女人才做的事情，各种不适应真是可想而知了。但连群依旧咬牙坚持了下来，他第一次缝补裤子上的漏洞将裤腿都缝死了的事至今仍是工友常说的一个笑话。可连群没有气馁过，他不断的在咬牙坚持着，努力的去适应各种不适。做好自己的工作，也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因为他的心中坚定着一个信念，一个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的信念。为了这个信年，他受再多的累，吃再多的苦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