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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元”何以如此蓬勃?

“二次元”何以如此蓬勃?

作者: 秋色斑斓 | 来源:发表于2021-06-21 19:13 被阅读0次

     

    “二次元”简单的说,就是由动画(Animation)、漫画(Comic)、游戏(Game)和轻小说(Novel)为中心构建的的文化体系。喜欢这些文化作品及其衍生物的受众形成了一个特定的亚文化圈,国内简称ACGN文化圈。现代语境上的“二次元文化”实际上指的是“泛ACGN文化”,泛ACGN文化除了最基本的动画、漫画、游戏、轻小说四元素之外,还辐射出了以“手办、模型、人偶”等为代表的实体玩具、以“仿日式高中生制服、Lolita裙、汉服”等为代表的服装、以“虚拟主播、虚拟偶像、配音演员偶像等”为代表的偶像体系、以粉丝二次创作为基础的同人绘画体系等等更多的细分领域;并且由于泛ACGN文化和其他文化产生了广泛的交集,例如研究军事模型制作的人多半对现实里的军武感兴趣;喜欢汉服的人很多本来就对中国古代历史感兴趣;喜欢游戏的人有的会对编程、建模感兴趣等等,使得部分历史爱好者圈、军迷圈、程序员圈等群体也部分地融入了泛ACGN圈,这些文化也被部分视为是泛二次元的范畴。可以说ACGN文化是二次元的核心,广义上的二次元文化包含了ACGN文化。

    由于二次元文化,也就是泛ACGN文化如今已经是一个范围相当宽广、细分领域复杂的文化圈,所以即使是最沉浸二次元的受众,往往也只能了解其中的一两个细分的领域,而且不同细分领域的受众可能完全无法交流。比如说男生A喜欢二次元文化里的科幻机器人模型、军事模型和现实里的军武,当他遇到一个同样喜欢二次元、但是喜欢的细分领域是仿日式高中生制服、Lolita裙和虚拟偶像的女生B,那么即使他们都是广义上的二次元受众,但是显而易见的是:A和B不会有太多共同话题。

    在很多不了解二次元的人看来,二次元就像是一整个月饼,是一整块莲蓉口味或者五仁口味的整体;而实际上,二次元更像是一盒装着很多种月饼的礼盒,里面装的虽然都是月饼,但是有的月饼是五仁的、有的月饼是莲蓉的、有的是辣的、有的是咸的,有的甚至是韭菜馅、猪肉馅的……大部分二次元受众只会拿自己最喜欢的一两种口味的月饼,不去碰其他口味的;有时候甚至会因为“月饼应该是甜的还是咸的”之类的问题和其他吃月饼的人吵起来。整个二次元文化圈就是各种月饼、吃月饼的人和做月饼的人之间的互动关系构成的世界。

    二次元人群的演化:在早期萌芽阶段,游戏、轻小说尚未出现、ACGN四元素都没有聚齐的时候,最早普及的动画和漫画,无论是欧美的超级英雄漫画、迪士尼动画,还是日本的《铁壁阿童木》、《机器猫》,亦或是我国的《大闹天宫》、《葫芦兄弟》等,作品受众大多数被定义为低龄人群。随着时间的发展,动画、漫画及其衍生品逐在欧美、日韩渐形成产业链,并且日益蓬勃发展,而短期内总量相对固定的低龄人群市场已经无法支撑产业链的增长,迫使动漫产业整体转型升级,开发青少年和成年人的市场;另一方面随着第一批热爱动画和漫画的人群成长,他们的消费力也越来越强,伴随着整个产业的升级,二次元文化也越发丰富,并随之被带进了成人的世界。这是二次元人群的演化的基本过程。

    从社会文化心理需求升级的角度看:改革开放前,最火的文艺作品是战斗片、样板戏等等。改革开放初期,最火的影视娱乐作品是港台TVB,而不是动画。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由人们的文化心理需求决定的。因为文艺作品具有反映人们对未来生活憧憬,对更高级文明向往的功能,具有展示更高级别的社会生活图景和更高层级生活方式的偏好。当时的港台等“亚洲四小龙”经济发展水平高于内陆,其相比内陆更加发达的都市生活因此成为人们羡慕和向往的对象,表现这些生活的影视作品也为内地人所追捧。近年来,我国产出的霸道总裁、都市等题材的作品在我国国内日渐式微,却在越南、老挝等地风靡,也是这个道理。

    随着我国经济的高速发展,内地很多地区,尤其是北上广深等城市,经济发展水平赶超了港澳台地区,我们在现实中的生活水平已经到达、甚至超过了港澳台影视剧中所表现的都市生活水平,这些影视剧也就失去了原有的吸引力,在内地人心目中风光不再。而当人们想要憧憬更高层级的生活方式,现实里却没有模板或者参照物的时候,人们往往会以想象的方式构造一个这样的参照物。这种参照物可以是如同神明般无所不能的高等外星文明、可以是充满了冒险与奇遇的幻想世界,也可以是热血澎湃的英雄传说……但无论如何,它们都需要一个载体。于是,以动画、漫画、游戏、轻小说为体裁的文艺作品便应运而生。

    以ACGN为代表的的载体在表现幻想上,相对传统主流的真人剧拥有着难以替代的优势。真人剧的表现方式在这方面则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因而被部分取代,不得不让位于ACGN。其中一个对比非常明显的例子,就是奥特曼系列《乔尼亚斯奥特曼》作为一部动画连续剧,其总成本大约为一千万到两千万人民币;而剧集数量相似、真人拍摄的《盖亚奥特曼》总成本至少上亿人民币。(虽然随着技术发展,真人特效的成本会越来越低,但是短期内要低成本且不违和地表现宏大的效果,ACGN体裁还是首选。)

    从现代年轻人精神需求的变化看:以前时代的人,由于经济基础薄弱,文化取向固化,精神追求相对单一。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现代社会年轻人普遍“原子化”,自由流动性强,一般不太关心自己身边的人和事。他们往往关注更大格局的事,如世界、宇宙、未来社会等,他们对更高远的叙事更感兴趣。相对60年代、70年代甚至是80年代的上辈人,新生代文化视野更广阔,文化取向更前卫,对新鲜事物接受能力更强。他们对《未来简史》之类的东西展示的未来社会图景,具有更强的理解力和接受度。他们具有更强的想象力,更能够理解超脱现实生活的东西,关于未来的、异界的、宏观的东西。

    而目前,中国已经基本上进入工业化社会,地球上其他国家最好的生活方式和我们所拥有的生活方式之间已经不再具有代差,对现实中的其他生活方式的憧憬已经满足不了现代人全部的精神需求。人们需要更广阔的视野,更大的世界观,更高远的憧憬,来满足精神世界的需求。 而ACGN正好能够打开这样一扇大门,通过幻想、虚拟等方式来创造、展现一个更加宏阔高远的美好世界,满足现代人已经转型升级的精神需求。

    同时,ACGN受众一般比较理想主义,比如很多宅男宅女,宁可迷恋恋爱游戏,也不接受现实中不够完美的异性。在其他方面,他们同样有追求纯粹、完美的倾向。你可以说他是不切实际,也可以说他是理想主义。而ACGN正好能够构建出一个令其向往的完美幻想世界。

    从文化产品进化发展的角度看:无论是动画、漫画还是游戏,均天然地具有表现幻想世界的明显优势。比如动画剧《阿基拉》,因为是纯画出来的,只需要投资七千多万元人民币,如果用真人来演,则耗资几个亿都未必能行。可见动漫是个性价比很高的表现幻想的方式。又比如用方块人表现的《我的三体》,成本大概在数百万人民币级别。如果用真人来演,恐怕几个亿都未必能打住。日本万代公司曾经尝试过用真人来演绎《机动战士高达》系列,结果因为成本太高,效果也不一定更好,最后不得不放弃。可以说,较之于真人剧,用ACGN来勾画和表现幻想世界,张力更强,成本更低,性价比更高,而且空间无上限。可以说,表现人类幻想,呈现更高层次的文明状态,没有比ACGN更好的艺术形式。

    从创作空间容量考量,ACGN作品比真人剧往往具有更大的格局。相对而言,真人剧的容量比较有限,一般有十几个角色已经很了不得了。 但对于ACGN作品来说,再多的角色都没有问题。它能以相对较低的成本,表现主旨、格局更宏大的故事。这是传统的真人剧表现方式难以相比的。比如你要做一个科幻城堡的场景,如果用动画或者游戏的呈现形式,所有的花费未必会比做单纯的人物高出太多;如果用真人剧来表现,除了演员之外,还需要花费庞大的经费来做特效则,而效果却未必如意。

    从文化生态圈的粘性看:ACGN与传统的文化作品相比,也具有明显的优越性。 ACGN可以提供一种特殊的环境和氛围,让观赏者不仅可以享受作品,而且能够进行二次创作,给作品添砖加瓦。它能给参与者提供更大的参与空间,更深的参与度。而这种二次创作又能强化作品的生命力,延长作品的生命周期。由于粉丝能参与其中,不断二次创作,有利于增强粉丝的粘性,增强粉丝的对社区的依赖感,提高创作成就感。沉浸其中,读者更有归属感。

    如在上海举办的WF系列漫展、CP漫展,都有给民间开放一天版权的做法,允许粉丝们对公司拥有版权的作品进行二次创作,并将创作的作品售卖,吸引了很多人踊跃参与。而传统的文艺作品通常不具有这样的特性。受众看完了也就完事儿了。相比之下,参与度就低多了。

    可以说,二次元文化是一种鼓励创作,具有很强的包容性、很高的参与度,能让参与者自己变成文化一部分的文化圈。相对于传统的文化圈层,它具有更强的粘性和归宿感。例如拿B站与爱奇艺等平台比较,后者的粘性完全取决于平台推出作品的优秀程度。粉丝是跟着作品跑的。有好作品就有粉丝,没有好作品就没有粉丝。

    而B站的粘性,除了来自首创作品的质量外,很多还来自于二次创作团体和社区,以及其持续创造的衍生作品。粉丝是跟着平台跑。粉丝能够参与,又能通过衍生作品赚钱,其获得感也更强。这样的平台粘性高,流量稳定,往往也更能受到投资者的青睐。

    从娱乐方式的现实需求变化看:从娱乐的功能特性看,ACGN也具有其独特的优势。传统的娱乐方式如约会,聚餐,唱K、蹦迪、酒吧等,大多需要多人一起完成,需要一个人际关系网来支撑。而ACGN提供的娱乐方式,通常一个人可以在家完成,或者能在网上与陌生人一起完成。

    现代社会随着市场化程度的提高,资源要素流动性增强,人员地自由度提高,流动性越来越大,迫切需要一个人就能搞定的娱乐方式。比如,很多北漂都是一个人孤身闯天下,短时内也难以形成一个稳定的人际关系网,要寻求娱乐,只有那些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娱乐方式是最方便、最能因应他们的实际需要。

    从产业发展的条件和基础看:二次元文化与ACGN产业,是国家经济发达、文化发展进步的产物,是物质文明高度发达土壤上开出的一朵小花。因为ACGN的兴盛,需要有发达的第三产业尤其是文化创意产业,需要大批从事文创产业的人员,需要大批具有较高文化水平,会画画,会建模的专业人才。而这些产业的发展壮大需要雄厚的经济基础,这些人才的培养需要很长的周期和很大的投入。经济不发达的国家无法做到这一点。而且,只有物资丰足衣食无忧的社会才更容易产生对未来超卓的幻想。因此二次元文化的蓬勃发展,也体现了一个国家经济的发达。

    正因为上述种种原因,ACGN才得以部分地取代真人剧。真人剧因展示现实生活题材而得以继续存在,而超越现实的更高层级的生活方式题材,更个性化的便捷娱乐方式,则越来越多地被 ACGN所取代。正是现代人精神需求的升级,真人剧的局限与ACGN独特的功能优势,以及社会经济的高度发展,成就了二次元文化市场的发展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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