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沿着骨骼的缝隙,一点点的渗透进来。
女孩仿佛丧失五感一般,只能感觉到身体里的温度在一点点的流失,她试图蜷缩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然不能动弹,脖颈间有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扼住,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她挣扎着寻找可以防备的武器,而所能触碰到的都是湿滑的四周,有黏糊的像是鱼尾的东西扫过她的脸庞,一种从内心里升腾起的恐惧感让她试图大声呼救,可是一张口便有液体涌入她的咽喉,让她呼喊不得,渐渐的,在冰冷的恐惧中她慢慢的闭上双眼。
“咳咳……”柚姬大汗淋漓的醒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做这个关于死亡的梦境。她起身拉开窗帘,看着窗外露出鱼肚白的天空,整个城市也在这样朦胧的雾气中渐渐苏醒过来,她静默许久向客厅走去,刚一打开卧室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种跟梦境中相似的冰冷的死亡气息,她顿了顿身形,缓缓的来到客厅,恐惧就像一双随意肆虐的手指一般紧紧的捏着她的心脏,疼痛并且难以挣脱。
柚姬如同石化般看着靠着墙壁那儿,客厅中间的那个巨大的浴缸里,美丽的九尾锦鲤围绕着她美丽的继母妖娆的游动着,那个身着大红色牡丹图和服的女子直勾勾的瞪着已经木然的她,仿佛诉说着她的不甘,有丝丝血色从她的五官里渗透出来,又迅速的被游动的鱼儿撞破。
柚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报的警,又是怎么通知夜不归宿的父亲,而她又是怎样安静的待在侧厅里看警察们将那些可能会是证物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清理出来,她只是紧紧的握着杯子,却无法准确的将杯子递到嘴边。
父亲来时冷漠的样子仿佛死去的那人并不是他最亲近的人,不是与他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他在处理完该才处理的事情之后,便以工作很忙离开了,直到离开都没有关心他唯一的女儿是否受到惊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柚姬看着他离开时迫不及待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么多年她与继母之间的斗争毫无意义,因为维系着她们之间的那个男人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陌生,甚至还没有她们之间亲密。因着这样的念头,内心的冰冷让她不禁用力握紧杯子,直到手指关节处开始泛白,那玻璃杯也承受不住破碎开来,鲜红的血液随着水渍一起晕染着客厅里的地毯。
傍晚时分,亮着昏黄灯光的咖啡馆里,客人一如既往的稀少,良月看看坐在角落沉默的带着比之前更加浓重的防备气息的少女,回过头来看看贪婪着品尝着浓郁香气的咖啡的英俊男子,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招牌表情,说道:“然后你就打算把这孩子丢在我这儿?”
木部被她看的心底发毛,暗骂自己这一时兴起的好心肠,现在也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还比较喜欢这孩子,而且她家现在出了这么大的案件,早晨我见过她父亲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她,更何况你家小桔跟她又是朋友,所以你看看……”
良月瞪着一眼急于说服她的年轻男子,冷笑道:“既然你这么好心,干嘛不让她跟着你呢,反正你现在负责这个案子,也可以顺便跟上级申请个特殊款项么。”
警察先生被她这么一番抢白,顿时也无言以对,过了好久才讷讷的说道:“我一个单身男人带着她根本不方便嘛,而且我又常常住在办公室里。你就帮帮忙嘛,大不了我付抚养费给你了……”
“什么抚养费?”笃子不知什么时候从木部的身后冒了出来,兴奋的说道,“警察先生你为什么要付抚养费呢,难道你把我家小姐给……”说着暧昧的瞄着自家小姐平坦的腹部。
“怎,怎么会……”木部的脸刷的红了起来,连忙摆手否定道,“我只是在跟良月小姐讨论柚姬这几日的去处而已。”
女招待听了他的解释明显有些失望,说道:“我还以为我家这位死宅死宅的小姐也有人喜欢了呢。”
“笃子,你是不是想回贺茂老宅见见忠伯?”良月眯着眼睛,冷冷的问道。
女招待缩缩脖子,知趣的退下。
一直沉默着的柚姬站起来,说道:“算了,警察叔叔,这几天我住在旅馆就可以了。”
“那怎么可以,你年龄这么小,要是出事怎么办?”木部立刻否定她的建议,转过身来,露出一副可怜的表情,说着:“良月小姐,你就帮帮忙嘛,实在不行,就让桔陪她一起住旅馆。”
良月看看两人,只好开口道:“好了好了,这几日就住在这儿吧。”
木部转过身朝柚姬露出胜利的笑容,而少女只是轻抚受伤的手掌,面无表情。
顶楼小小的卧室,粉刷着温暖的色调,柔软的床铺上铺着粉色的床单,是他们特意为她准备的,柚姬依旧跟白天一般,沉默而疏离的看着兴奋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桔,没有感动也没有悲伤,木然的如同一尊没有表情的木偶般。
楼下咖啡厅内,英俊的咖啡师暮次显然不太同意自家小姐扯进这样一件凶案之中来,皱眉说道:“小姐,难道你真的打算趟这次浑水吗?”
良月耸耸肩,语气平淡的答道:“这也没什么,只不过是看几天小孩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事情。”
看着她无所谓的样子,暮次有些气结,一向冷漠的面孔也露出焦急的表情,说道:“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的时间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案件,你又何必掺和呢?”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良月笑道。
“小姐,你真的确定那个警察就是藻前藏三郎的转世吗?”双手抱胸,靠在廊柱那儿的女招待开口问道。
良月唇边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轻声说道:“我已经目睹他那么多次的转世,哪怕他现在只是个孩子我也能一眼认出他来。”
暮次看着她很多年都不曾露出的温柔笑意,沉声道:“你到底还是因为那只妖狐。”
“好了,暮次。”笃子开口制止男子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语,“既然小姐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们只要遵从便好。”
“可是……”暮次还想说着什么,却直接被那女招待给揪着领子拖走,只留良月一人看着窗外朦朦胧胧的月色。
柚姬在灰暗中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旁边的桔早已经抱着枕头沉沉的进入梦乡。她拥着带着阳光气息的棉被,却不敢闭上双眼,仿佛下一刻继母死去的那双不甘的眼神又直勾勾的盯着她。
柚姬悄悄起身,赤脚走在木质地板上,悄无声息。她坐在大大的窗台上看着窗外已经渐渐清冷的街道,头顶上夜空中散发着冰冷银光的圆月,内心涌动着的绝望让她疼痛难忍,她打开窗户,站起来,这是个摇摇欲坠的世界,那些她自以为是的怨恨在那人死去的一瞬间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疼痛,继母的死亡将自己狠狠的劈成两半,一半已死,另一半只能行尸走肉的活着,或者同样死去。
女孩低头看看脚下空洞洞的黑暗,闭上眼睛,往前一步。
许久,却没有感觉到下坠的速度,她睁开眼睛,只瞧见自己正悬浮在半空中,或许她应该惊讶,可是一个已经决定死亡的人已经不会对任何事情觉得害怕或者是好奇。
“你不能就这样结束我给你的生命,你没有那个权力!”在一团迷雾中传来冷漠的声音。
柚姬不由自主的朝迷雾的方向走去,内心的激动如同鼓点般砰砰的狠狠的敲打着,她穿过层层迷雾,终于看到声音的主人,那人着青底白荷花纹和服,那是一张她无比熟悉的曾无数次对着她的照片默默垂泪的面容,她愣愣的看着母亲,只觉恐惧的冰冷感像是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般将她身体里的温度席卷而去,她下意识的拥抱自己。
柚姬紧紧的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牙齿碰撞的声音,她在心底里暗暗告诫自己,这只是一个梦,这个女人只是跟母亲长得一模一样而已。
和服女子看着她的模样,嗤笑道:“到底还是人类,只是怯懦的如同蝼蚁般,让人不屑。”她顿了顿,又说道,“柚姬,这次我是来接你来我身边,你不用再面对那个冷漠的家伙,而我是你的母亲,你将是下一任的绿障之女。”
柚姬摇摇头,她不能出声,内心的恐惧让她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僵硬用肢体语言表示她的拒绝。她慢慢的往后退,转身想要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可是那迷雾比之前浓厚了许多,任她如何都无法找到来时的路。
忽然她听到嬉笑声以及一阵铃铛的响声,一个穿着古代狩衣的少年带着一只小小的白狐狸出现在迷雾中,铃铛声是从少年的手腕处发出的。少年瞥了一眼慌乱的柚姬,对那女子说:“绿子,既然那孩子并不想跟你回去,而且她也不能跟你回去,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呢?”
“哼,这你管不着,她是我女儿,自然要跟我在一起。”女子说道。
少年笑道:“是么,既然是你女儿,那十年前你为何独自离开,将她丢给别人抚养?如果不是你现在发现这孩子有天赋,我猜你是不可能再出现的。”
“哼,那又如何?”
少年笑了笑,继续说道:“很不巧,现在有人让我好好照顾她,所以我不会让你带她走的。”
“贺茂,你觉得你现在能阻止我吗?”和服女子好笑的看着少年。
“那就试试看好了。”少年气定神闲的模样,却让那女子有一丝犹豫。
“我不会放弃的,这孩子必须跟我走。”说着迷雾渐渐散去,那个穿着青底白荷和服的女子也随着迷雾消失了。
柚姬谨慎的看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少年,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少年笑着靠近她,轻轻的抚摸着怀里熟睡着的小狐狸,朝她扬扬袖口。
少女在突如其来的一阵清香中,睡了过去。
“唔……”柚姬疲惫的张开双眼,突然一激灵的坐了起来,明明感觉上一刻还在室外,怎么这一刻就已经在床上了,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间正是她暂时居住的那间。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笃子咬着一片全麦吐司,见她醒了便招呼道:“呦,既然已经醒了就赶紧起床吧,小桔在楼下等你呢,赶紧的,不然上学就要迟到了。”说着就伸手拉她起来。
柚姬茫然的看着将她一把拉起来,并且利落的整理床铺的笃子,忽的想起一件事情,连衣服都没换,直接跑到楼下咖啡厅。
幸好还没营业,不然看到一个穿着睡衣随意走动的少女不知会闹出什么话题来呢。
女孩直直的冲到正吃着早餐的良月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昨天晚上是你救得我吗?”
良月抬头看看她,笑了笑,说道:“你是说昨天晚上的事情吗?没什么,只是看你一个人在窗台上睡着了,所以就让暮次抱你上床的,要谢就感谢他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女孩有些着急的说道。
“那你说的是什么?”良月吃掉盘子里最后一个松饼,端起杯子里的清茶慢慢的品尝着。
柚姬看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以及众人好奇的目光,到底还是没说什么,默默的转身上楼。
桔在她身后叫道:“柚姬,赶紧收拾收拾去上学了。”
柚姬冷冷的说道:“我不去了,麻烦你帮我跟老师请假吧。”说着便蹬蹬的跑回楼上。
众人因她这忽然的转变,面面相觑。
端着餐盘的暮次,微微弯腰询问少女,说道:“我们现在这样隐瞒她,是否真的合适?”
良月放下杯子,微微的侧面,看着严肃的男子,说道:“你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下挑明一切合适?”
男子默默的摇头。
“正是因为目前任何事情都不够明朗,所以只能对她隐瞒,你觉得柚姬是个容易控制的孩子么?”
暮次不语,的确这孩子有着比他们想象中更难控制的暴戾,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平常柔顺,可是来自桔之前每日的跟踪报道,他们愈发的感觉到,柚姬在这温柔表象下的另一面,甚至连与她最为亲切熟识的付丧神恐怕也不知晓她真正的性格。
“所以,介入这起事件也好,收留这个孩子也好,都是逼不得已的事情,绿障已经回来了,不管她仅仅是为了那孩子还是有其他的目的,我都必须在事情朝着糟糕方向演变之前阻止她。”良月看着落地窗外开始忙碌的清晨,如此说道。
柚姬将自己埋在棉被里,愣愣的看着卧室的天花板。明明昨天晚上那个少年长着一张跟良月一模一样的脸,为什么她会否认呢,难道那真是她做的梦?
那梦中清晰的恐惧以及随手触碰到的冰冷,以及母亲脸上讽刺的笑容,都是那么的真实。
所以,那绝对不是梦。
或许她可以找别人问问……
柚姬耐心的等到下午,咖啡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的时候,偷偷的从后门溜了出去。既然良月不肯告诉她真相,那么或许裕次可能知道些什么。
街角的洋果子店,依旧围绕着许多的食客等待着刚出炉的点心,柚姬静静的站在旁边等待着他们打烊。
柚姬踢踏着路边的小石子,犹豫的开口道:“裕次,在你的印象中,我母亲是个怎样的女子?”裕次抬头看看犹豫着的少女,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而后迅速消失,他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清洁工作,漫不经心的说道:“已经过去太久了,我都快忘记你母亲长什么样子了。
柚姬显然已经料到他会这么回答,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说道:“那么你知道收留我的贺茂小姐的真实身份吗?”她顿了顿,又说道,“请不要敷衍我,有些事情我必须知道。”裕次收起想要拒绝的话语,想了想说道:“她是阴阳师世家的小姐。”他说的很婉转,也让柚姬明白,昨夜的梦境是真实发生过的。
柚姬想了想,凑近男子,小声问道:“或许你还可以跟我解释解释一下,绿障之女。”
当她缓慢的吐出‘绿障之女’这几个字后,裕次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柚姬唇边泛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淡淡的说道:“为什么母亲说我将是下一任的绿障女呢?”
裕次手指紧紧的握着抹布,神情有些狰狞,低声说道:“她不能这么做,她已经抛弃过我们一次,这一次不能再夺去你!”那近乎耳语的话语,却带着让人心慌的冰冷。
柚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到咖啡店的,她在昏暗的路灯下徘徊着,甚至内心总是在想着蜷缩起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问,就像早晨良月那样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当她从裕次得知那些她从来都没有料到的事情之后,她茫然了,犹豫了,这个世界就像整个颠倒过来一般,让她头重脚轻。
“咦,丫头。”是那日送她过来的木部警官,他凑近她摸摸她低垂着的头,接着说道,“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呢,是不是良月小姐难为你了?”
柚姬抬起头来,扯出一抹敷衍的笑容,摇摇头。
警官不以为意,牵着她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随着清脆的风铃声的消失,她安静的坐在角落里,捧着咖啡师为她特制的奶茶,瑟缩着,不想言语。
木部警官看着少女萎靡的样子,抱歉的说道:“虽然已经过去两天了,而且现场的证物也并不算少,但仔细检测下来却没有有用的线索,所以现在这个案子还是在原地打转。”
少女捧着厚重的马克杯,透过飘渺的烟雾看着不远处满脸歉意的男子,想要露出一个不在意的笑容,却发现表情如同僵住一般,不能控制。
良月抬眼旁观她僵硬的肢体与表情,语气淡淡的说道:“如果不怕你的长官责骂,或许我们应该再回次现场,或许这次能够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你说,对不对,柚姬?”
“啊?”柚姬在她忽然的提问中,如惊吓般一振,“嗯,或许吧。”少女眼神闪烁,仿佛在躲避着什么。
木部想了想,良久才说道:“好像自从我认识你之后,遇到那些毫无头绪的案子,最后都会有一些奇怪的凶手出现,难道这次也……”
良月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谁知道呢,或许只是一些细节没被发现而已。”
“好吧,明天晚上去吧,到时我会安排的。”木部稍一沉吟,便同意这样的安排。
待木部离开后,良月坐在柚姬面前静静的看着她,却不说话。柚姬面对她安静而敏锐的眼神,渐渐感到紧张,她试图端起杯子来掩饰她的心慌,然后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她。
良月看看她,伸手将她手中的马克杯拿开放在桌子上,然后握住她的手指,轻声说道:“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那些你该知道的事情,或许你暂时有些懵懂,但我仍然想要告诉你,不要太过纠结于身份如何,你终究现在还是个中学生,就像桔一样。”
柚姬看着对面女子,露出迷茫的笑容,说道:“还会一样吗,我不像你们,在这世间游走几百年,早就看透这世间。那人……”她咬着下唇,现在她无法再称呼那人为她的母亲,“那人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我?裕次说,因为我的成长,所以她所有的能力都开始萎缩,终究有那么一天,我将完全的代替她,而她又怎么会甘愿消失呢。”
良月看着她浅薄的笑容,问道:“你愿意成为绿障之女,还是宁愿作为一个普通人终老?”
少女茫然的摇摇头,她说:“现在我也不知道,我的内心现在好像忽然间有一颗种子在破土发芽,想要拥有强大的力量,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良月理解的看着她,拍拍她的手背,说道:“我明白这种感觉。不过,现在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你继母死亡的一些细节,包括你可能觉得无用的一些事情。”
柚姬纠结着,好一会才说道:“在她死的时候,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什么样的梦?”良月追问道。
柚姬双手拢着温热的杯子,缓缓的将她之前所梦到的关于死亡的梦境告诉她,良月在她的叙述中皱起了眉头,这事情从一开始似乎就是策划好的。
在听完少女的叙述后,良月的眉头一直都没有松开,她沉声对女招待笃子说道:“跟木部联系下,对他说我们一定要在凌晨时去趟案发现场,必须去。”说完后,她转过头对柚姬露出无奈的笑容,说道,“不管你是否甘愿,你都必须成为下一任的绿障之女,守着绿川,守着袤瘴。”
“良月小姐,你可真会跟我找麻烦。不是定好是明天吗,怎么又提前到今晚了?”木部跟在良月一行人身后抱怨道。
“怎么,柚姬要回自己的家也得通过你们的同意吗?”良月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苦闷的警官。
听女子这么说,他只好闭嘴。
事实上,警署对待这次的案件就跟之前的许多案件一样,并不是太过在意,又在木部的掩护下一行人顺利的进入到房间里。
一进入现场,良月便设下结界,桔进入结界便恢复到狐狸的模样,熟练的窜上她的肩头,房间里的摆放依然是出事那日的情况,半镶嵌进墙壁的玻璃鱼缸空落落的站立在那儿,如同被抛弃的女子般,怨恨而哀伤的气息。
良月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光滑的玻璃表面,沉吟一会说道:“桔,仔细闻闻,这儿应该会有其他的味道。”
狐狸迅速的从肩膀上下来,绕着客厅仔细的嗅着,许久之后她又跳上良月的肩头,低声说道:“是鱬魅的味道。”
良月皱眉,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什么是鱬魅?”木部好奇的问道。
“鱬魅是一种形象与九尾紫龙鱼特别相似的鱼类,不过与那种观赏鱼不同的是,它是攻击性特别强悍的异兽,生活在出云之川最冰冷的水域里,牙齿锋利并且有毒,能够让人瞬间致命。”
良月诧异的看着说话的人,她眯起眼睛,冷冷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东西?我不觉得一个普通的初中生会知道这些异兽的事情!”
柚姬笑了起来,眼神中有着波光流转,她挥一挥手,良月的结界瞬间被一抹浓郁的绿色所覆盖,她露出本来的面貌,说道:“贺茂,我说过,你绝对赢不了我。”
木部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事件,清纯的少女忽然间变成美丽的女子,直到狐狸狠狠的咬了他的手指才回过神来,他焦急的问道:“你是谁,你把柚姬怎么了?”
女子看看他,仿佛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朝他走过来,木部本能的想要往后退,却发现身体仿佛是僵硬了一般,只能任由女子冰冷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脸庞。只听到那女子鄙夷的对良月说:“难道说,这就是你一直在等待的人么,真是弱的不像话,不如我让他改变一下。”说着伸出手来,放在他的胸口,纤长的指甲就这样没入他的胸口,他忽然觉得心脏仿佛是要被人捏碎一般疼痛,他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死亡如此接近,意识渐渐涣散。
“不要。”良月瞬间移动,将倒下去的他抱在怀里,狠狠的盯着一副若无其事的绿子,冰冷的眼神透露着强大的恨意与愤怒。
“呵。贺茂,你除了用这副表情来谴责我,还能做什么,几百年前你就只会这样,现在还是这样,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女子轻蔑的笑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也消失吧。”说着一挥手甩开叼着她的衣袖的小狐狸,来势汹汹的朝着良月扑了过来。
而少女却对女子的进攻置若罔闻,她轻柔的抚摸着沉睡着的男子棱角分明的脸庞,唇边噙着笑意,轻轻的说道:“我原本以为,在这最后一世我们可以好好相守,可是为什么你仍然会出事,如果我为这一世所付出的还不够,那就让我这么消失吧。”一滴眼泪沿着她姣好的面容,缓慢滑落。
忽然间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有人抬起修长的手指拂去她脸颊来不及滑落的泪珠,那晶莹的泪珠儿就像是璀璨的水晶一般在他的指尖呈现。
木部,或者说是另一个占有着他身体的男人,唇边带着一抹戏谑的笑容,说道:“我的月牙儿,谁招惹你伤心了?我替你教训他好不好呀……”
良月泪眼朦胧的看着此刻变得万分熟悉的某人,唇角微扬,软软的唤道:“阿藏……”
“少在这里卿卿我我,惹人厌恶!”被忽略的某人冲破藻前藏三郎醒来时便设下的静止术,气势汹汹的模样却并不能让藻前藏三郎产生紧迫感。男人没有回头,仅仅只是挥一挥衣袖,绿子的攻击便不攻自破。
女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气定神闲的男子,喃喃的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仅仅用这凡人的身体就能挡住我的攻击?”
藻前笑了笑,说道:“你以为你刚才为什么能占得上风,那是因为月牙儿将她的能力全部封印在我的体内,如果擅自解封那么她所为我做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而你刚才竟然直接打伤木部隼人,使得我不得不自己冲破封印。”说着他顿了顿,转而温柔的看着一言不发的良月,接着说道,“不过这样也好,与其浑浑噩噩的转世,倒不如趁消失之前再好好的看看我的月牙儿。”
良月泪眼朦胧的看着宛如交待遗言般的英俊男子,慌乱的摇着头:“不会的,你不会消失的。只要柚姬成为绿川的主人,以她的体内所蕴含着的能力,一定可以让你和木部两人共存的。”
绿子听到这样的话语,脸色一变,说道:“绝对不可能,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够再掌管绿川,即使是我的女儿也不行。”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绿子。”从房间的暗处走出来一个瘦高的男人,他冷冷的看着略微有些惊慌的绿子,“真是好久不见了,我的前妻。”
面对男子并不真心的称呼,绿子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她冷冷的说道:“牧原,难道你也打算让女儿杀死我么?”
牧原冷笑道:“你真把柚姬当做你的女儿吗?还有你为什么一定要害死玉子,她是按照你的吩咐嫁给我的,不是么?”
绿子看着自己的前夫,笑道:“呵,不错,我怎么会认为一个有着人类血统的丫头是我的女儿,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她身体里蕴含的能力已经威胁到我,否则我是看都不会看她一眼!至于玉子,我只不过是用她测试一下,在普通水温里培养出来的鱬魅是不是一样具有强大的攻击性而已。”
“你……”在场的几人均被她这种毫无歉意的语气,愤怒到无法言语。
“如果我对你没有任何意义,你又为何承受妊娠之苦将我带到这个世界?”少女清冷的声音从虚掩着的门口传来,他们回头看着由付丧神们簇拥着的柚姬,神情悲哀。
绿子看着少女暗淡的眼神,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柚姬……”牧野先生看着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
柚姬看着他,笑了笑,说道:“父亲,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无情的人,也以为玉子阿姨是破坏我们家庭的那个人,却没想到,那人根本就不曾将我们当做是一家人!”
少女的右手握成一个奇怪的手势,口中喃喃自语着,霎时一道绿色的光芒迅速没入木部的胸口,绿子惊诧的看着她的动作,不可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青之修复术。”
少女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我怎么可能不会呢,我可是绿川的下任之主,这些浅显的法术就像是从我出生开始就附生在我的骨骼里,只要我愿意,没有什么是可以难倒我的。”说着她朝着绿子的方向画了几个符形,接着说道,“即使是这样困住你的符咒,我也可以很轻易的使用。”
绿子试了试运用自己的法术,却悲哀的发现,柚姬所施的禁锢术完全高于自己,她狠狠的瞪着柚姬,眼神里仿佛淬了毒。
柚姬挥了挥手,解开符咒,说道:“因为你是我的母亲,即使你从内心里并不这么认为。目前的我并不想成为绿川之主,也不想成为像你这样的怪物,所以你依然是绿障之女。”
良月深深的看了一眼少女,站起身来轻轻的抚摸着现在是藏三郎的木部,轻声说道:“阿藏,对不起。”
藏三郎看着忧伤的她,唇角微扬,邪气外露,“我知道你的心情,现在还能再次看到你,我真的很开心,再见了,我的小月牙儿。”说着低下头,轻吻良月的唇角。
他执着良月的手指,在他受伤的胸口画着封印的符号,良月忍着内心的酸楚,喃喃的念着古老的咒语,直至他闭上双眼。她抱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他轻轻的放在地板上,小狐狸迅速的移动到她的身边,蹭蹭她的衣摆,良月看着小狐狸关切的眼神,扯出一个笑容,揉揉它的脑袋。
最后她站起身来,朝绿子说道:“虽然说,柚姬目前不打算继承绿川,但是,你的力量仍然会不断的涌向她,融合到她的体内。而现在我要的是,加快这种速度,我要你看着自己的容貌一点一点的变得衰老,看着那些丑陋的皱纹爬满你的脸庞,身体,乌黑的头发也渐渐的变成白色,漂亮的双眼也渐渐的变得暗淡浑浊。我要你看着自己的丑陋与衰老,却无能为力,我要你看着那样自己的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微微抬手,一道金色的光芒便迅速的没入绿子的额角。
绿子愤恨的看着她,仿佛要把她千刀万剐一般,“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你伤害了阿藏,所以不能原谅!”良月说道。
绿子环顾四周,她那因为愤怒而变得凄厉的声音折磨着每个人的耳膜,“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如愿以偿的,你们等着瞧吧。”说着化作一阵绿风消失在空气中。
众人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各自的心思不得而已。
良月走到柚姬身边,低声说道:“谢谢你,柚姬。让阿藏可以……”
柚姬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摆摆手:“不用客气,这也算我还了木部警官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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