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母亲的生日

文/蒙山樵夫

无论是国家民族，还是一个家庭，总有些重要的日子值得记住。比如，作为一位公民，我记得建国的日子；作为一名党员，我知道建党的日子；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我记住了好多朝代开朝和亡朝的日子。今天，突然想到下个周日就是母亲节了，这是母亲的节日。母亲清楚记得我们兄妹四人的生日，我却不能记得母亲的生日。多次问母亲，母亲自己也说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多少年的追问，母亲总是说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我清楚记得舅舅过寿我们都去过，怎么就是母亲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呢？最后的结果，我们不知母亲的生日。母亲过了83个春秋，就没有过上一次生日。

母亲从来就是一个不会张扬的人。一辈子操心不够，到现在也喜欢操心。儿女的心操完了，又开始操孙辈们的心。一会说，大孙子结婚好几年也不要孩子；一会又说小孙子还不找对象。反正，她老人家这辈子关心别人比关心自个多。多少次，要给母亲过寿，母亲坚决拒绝。语气之坚决，让我们做儿女的不敢违拗她。我真的不理解我的母亲，为什么坚决反对我们给她过寿。父亲去世28年了，父亲在世的时候，那时家里生活还比较困难，也没给父亲过过生日。父亲是59岁那年去世的，他老人家一辈子没穿过像样的新衣服，一辈子没吃过像样的饭食。我多次劝慰母亲，你得好好活，父亲把没过的日子都留给你了。你好好享受父亲没有享受的日子，我这样玩笑似的跟母亲说，母亲心里也很开心。

母亲活过了60岁的时候，我心里就很欣慰。总算超过我父亲了。等母亲度过70岁的时候，我心里感念，人生七十古来稀，我的娘亲活过70岁，真是奇迹。因为，从30多岁母亲身体多病，小时候听得最多的就是母亲病痛的呻吟。当母亲活过80岁的重阳节，我赶回家跟母亲吃饭。我真的很感动，我几乎要祈祷上苍了，我的娘亲80岁了。几次说要给母亲过寿，都被母亲回绝了。今年母亲83岁了，身体依然康健，想到这我无限快慰。我的娘亲真的又迈过人生新的台阶。我盼望母亲长寿，能再创造长寿的奇迹。

我们兄妹小的时候，无论再困难，到生日的时候，母亲总要给我们擀个生日面。母亲给擀的面特别劲道，口感特别好。可惜，我也过了半百之年，我的母亲活了83岁了，她老人家竟一次生日也没过过。想到这，我心里很难过。可能我的母亲不过生日，也有她的道理。《论语》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俱。想到母亲这样的年纪，我很高兴；可是，想到母亲这样的年纪，跟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少。我的心里真是难过了。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年轻时不理解这句话，到现在理解了。每一次出发前，我都回家给母亲说我要出发了。母亲就问去哪里？有没有做伴的？当听到有一块去的，母亲就放心了。每次回家我第一时间回家看看母亲，母亲这才给我说，说听我坐飞机在天上，很害怕。我安慰母亲。孩子听奶奶这么说都笑了。我没笑，我觉得我的娘亲是在关心我。出门在外的时候，每一次想跟母亲说些话，也没法沟通。母亲这么年纪，不会用手机，我也觉得母亲不会用，可是，我竟然也没给母亲买过老年手机。

以前看京戏《四郎探母》，想一想远在北国的杨四郎突破关卡，见一见15年没见面的老娘亲。年轻时就看过，只是觉得唱腔好听，现在再看，方觉母子连心，怎样的关卡岂能阻隔游子对母亲的思念？杨四郎几乎要冒生命危险也要见自己的母亲。每每看时总是泪涌。

母亲一辈子生活要求很低，总是觉得吃饱就行。每次给母亲留的的钱，母亲舍不得花。可等到孩子们过生日的时候，她是一点也不吝惜地拿出来。我的母亲，看到孩子们都长大了，看到曾孙辈也会跑了，真的从心里高兴啊！

在艰难的日子，一家人用爱维系着。这清苦的日子，给我带来无限的温暖和温馨。记得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有一次母亲病了，那个时候没有汽车，母亲不能做自行车，我就铺上被子，用独轮车推着母亲去医院看病。路上，我大汗淋漓，不是累的，更多的是着急母亲的病情。母亲一个劲提醒我：儿啊，慢些慢些。我知道母亲的心情。我的心想慢些，可是脚步却提速了。每每娘说，人家都说俺儿是公家人了。还推着老娘看病。邻居们都夸俺儿。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的娘亲，我算什么公家人，不就是一个刚走出校门刚刚当上老师的穷教书的吗？我要有本事，我还用独轮车子推着娘去看病？我总得找辆车去吧，可是，那时的我只能用体力来孝敬我的母亲。

母亲记日子一直是用农历，所以，无论我们的生日，还是孩子的生日，母亲都记住了农历的日子。我们不知道母亲的生日，我只是按照户口本上的日子告诉母亲的出生日，那个日子是阳历。母亲说，虽然说不准具体什么生日，但是，户口这日子是不准的。我觉得可能母亲不喜欢这阳历的日子。因为，建国后登记户口，仅凭各家自己上报，估计那时的人们大多随便编个日子给报的，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可是，无论怎样，母亲83岁了，我竟然不知道母亲的生日。我觉得我很无奈，很无能，母亲能记得我们这些儿女的甚至孙辈的重孙辈孩子的生日，我们大家竟然不知道母亲的生日。这样想来，母亲也许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了。于是，在母亲节重阳节的时候，我就回家陪母亲吃一顿饭，算是我的母亲的生日，我就写一段回忆与母亲在一起的日子，算是对母亲的生日祝福吧。

好些日子以来，每到夜晚不能入睡，我总是习惯敲击键盘，写一写陈年旧事。每每写到跟父母在一起的那些往事，心绪特别宁静，在我文字的流泻里，我觉得我的那些熟悉的亲人就在我身边。我又回到那些难忘的日子，那温馨的日子就定格在我的文字里，我不是搞创作的作家，我也不想靠这些文字获得什么名利，只是那些艰难而又温馨的岁月，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时时撞击着我的心扉，我觉得有种块垒在堵在我的胸口，我不得不把它们写出来。虽然，母亲也不认得我的文字，我也不会把这些文字读给我的母亲，可我依然再写，有时是一篇接着一篇，我只想我流泻的文字，带给我心灵的安宁，带给我回忆这些日子的畅快，我以我的文字祈祷我的母亲健康长寿。

我不记得母亲的生日，但愿每一个日子，我的母亲都开心快乐。

（写于2018年5月6日，戊戌年三月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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