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夏日的太阳正毒。透过玻璃可以看到湛蓝的天空上漂浮几朵棉花似的云朵。而火辣辣的阳光似乎嫉妒这一片美丽,祥和的天空,把它的热量发挥到极致,。伸出手触摸哪里,哪里都会滚烫。几声知了烦躁地发出刺耳的叫声。树荫底下往日坐满了聊天的老人,今日也都不见了踪影。
院子里一个梳着短发满脸满身土的小女孩,穿着跨栏背心和短裤坐在热气腾腾的地上,两只手一把一把地抓着墙根的杂草。又摸索着放进身边的一只缺了口的破碗里。
“小静,你妈妈那?别刮手啊,这碗别玩了,你又看不见,划坏了。”
一个胖胖地五十多岁的老人把小静从地上拽了起来。
“我妈妈屋子里呢,刚和爷爷吵架,生气了。”
小静用脏兮兮的小手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一张小脸更花了。
老太太禁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走吧去我家,我让你老姑给你收拾下。这么热的天,这傻孩子,咋不去阴凉?”
来到家里,老五正吃着刚从水井里吊上来的西瓜,看到母亲领着小静进来,不禁笑了。
“这孩子是干啥了?”
“赶紧给孩子洗下,我去她家看看你嫂子。”老太太说完就走了。
“九奶奶,告诉我妈别让我妈生气了。”小静说。
“小静你都八岁了,以后咱们不玩泥了啊,小姑娘总玩泥,别人看了会说你脏。”
“啊。”小静含糊地答应着。
玉莲正躺在炕上闭着红肿的眼睛休息。
“玉莲,在家啊?一会儿不去地里除草了?”
“不去了。”说着话,眼睛还是没睁开。
“小静那?”
“出去玩了。”
“这大热天去哪玩?你也是,有啥吵的,他这辈子也就那样了。有啥事你就当没看到,没听到就得了。气的是你自己人家把你气够了跟没事儿似的。”九太太从暖瓶里倒出来一杯子凉水,咕咚咚喝了。又递给玉莲一杯。
“赶紧起来吧,门锁上去我家,孩子在我家呢。有啥事聊聊天就舒坦了。”
写到这里,很多读者是不是觉得,这老太太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拿东西跟自己家里一样。没错,这就是曾经的东北农村人。只要是亲戚,都是自己人吃饭喝水做事情,都不用避讳。你家的就是我家的,你家的事儿就是我家的事儿。
玉莲熬不过老人,下了地,梳头洗脸换衣服,跟老太太出了门。
这时候小静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了,还剪了刘海,看着分外清秀。她安静的坐在姑姑身边听姑姑读英语。旁边摆着纸和笔,纸上写满了ABC。
听到妈妈和九奶奶的说话声,她拿着笔纸,扬着手给玉莲看她写的字。
玉莲本来一点儿心情没有,看到孩子,干干净净出现在她面前,不自觉的有了笑意。
“小静去找姑姑,奶奶和妈妈说说话,”老人塞给孩子几个杏子。
小静捧着杏子高兴地跑远了。
“婶子,看样子得分家了,这几天老爷子就开始赶我们走,小静在外头玩,老爷子直接把小静那些盆盆罐罐的扔到了房顶,还故意买了几根麻花,把我大哥家两个小子找来,当着小静的面前,分麻花,就是不给小静,还说,往后两个小子有,小静别想从他手里拿到好吃的。这几天动不动就把孩子欺负的哇哇哭。说分家,房子,地,家具,牲口家禽什么都是他的,非得让我们马上搬家,你说,老爷子眼睛都是我拿钱给看,小姑子的骨结核,也是我拿的钱,老太太得癌症。还伺候老太太大半年,这一家人我哪个没照顾到?难道就不能和和睦睦的?我知道老爷子一直觉得我生闺女,小静还有毛病。他不满意。老二给了我大哥,老三才三岁,还要照顾。年头也不好,粮食不出产量。这时候搬家,连个去处都没有。”说着,玉莲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这老爷子一天消停日子都不让好好过,给他找水利所里的活,干了没几天就不做了。哎……其实分家也没什么不好,既然说分家,就得把闺女儿子都找回来说清楚,不能就你们一家人养老啊,都拿钱。”九老太太也叹了口气。前后院邻居,谁不知道玉莲两口子不容易?
他们不知道聊了多久,太阳逐渐偏西了,玉莲帮着九老太太做了饭,和孩子在这儿凑合了一顿,几个人锁好门,一边溜达一边聊天。
“小静,咱们去你三舅家把你妹接回来吧。”
天黑了,小静和玉莲拉着手,像虎子家走去。虎子妻子又准备了个西瓜,玉莲在虎子家又掉了眼泪。只有三个孩子无忧无虑地玩着,不时传来吵闹和嬉笑的声音。
这段时间,玉莲和徐磊忙着一边找房子,一边找坊场地,他们决定,无论多难,也要有个自己的窝。这段就住在了一个叔伯哥哥的二侄子家里。
徐磊家门槛早就被这些亲戚踏破了,老人眼睛不好,徐磊又没积蓄,谁看到都会觉得这个家不该分。可是老人执拗的性子谁也劝不住。大家议论纷纷,徐磊分家的事儿又是满城风雨了。迫于压力,徐磊不得不休班张罗盖房子。
搬家当天,老爷子就拄着拐杖坐在大门口,那根拐杖是伺候过小静的姑姑结婚时候给老人买的,老人格外的珍惜,也成了他的有力武器,撵走调皮的娃,和街上乱叫的狗,他都会举起拐杖吓唬。
徐磊两口子不停地忙活着,老头儿就坐在那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着旱烟。
“你那些破衣服拿走就行了,剩下的都给我留下。”
徐磊也不吭声,放到板车上一个装满衣服的柜子,推到大门口说:“爸,放心,多了我们一分一毫都不动,地都是你的。”
来帮着搬家的亲友听了他们的话,无不唏嘘不已。
“这老爷子不是往绝路逼着这小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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