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我是个异乡人。
其实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来这么远的地方上学,虽然我曾无数次憧憬远方,无数次在心中勾勒那场景。可当我真正离乡时,才发现原来我对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和生活在那片土地上我爱的亲人那样的不舍。
现在不会有人不断唠叨我了;不会有人在我面前问我小宝,你冷不冷;不会有人把伞塞进我包里给我说明天下雨;不会有人想着变着法子给我做好吃的;也不会有人看见我长口腔溃疡了,给我说要多吃 蔬菜。
在这里,我自己就是我自己的亲人,我信赖我自己,我照顾我自己,我依靠我自己,我陪伴我自己。
我心里有一颗种子,当我做完一天的事,我坐在灯下,我看着窗外遥遥的灯火,我一个人走在微风拂面的街道上,我看月光洒下清辉。那颗种子就发芽了,破土而出了,快速生长,结出果实。
有的人把它的果实叫乡愁,这种果子很多人这一生都没有尝过。那种感觉就像是吃了一波波的浪花,风吹起的时候,就荡起一层层涟漪,轻轻的,浅浅的,激起的水波却一直辐射到心的最深处。
我会经常想起在家的时候。就像是这会儿,我看见晚霞出来了,慢慢的在给太阳镶金边,我就会想起我的家,这个时候站在窗台上一定可以看见博格达峰山头上的雪,要赶上夕阳西下时,有大朵大朵的火烧云映在山头,我一定是站在窗旁看日落的。妈妈这时候应该在厨房烧饭,香味一阵阵勾人。爸爸应该在沙发上躺着看新闻,妈妈喊他关小点声,别吵到我学习。
妈妈昨天给我发来几张照片,照片上全是外公外婆,他们说话的,他们一起包饺子的,他们靠在沙发上的,我小时候是外公外婆带大的。
以前我每天回家都是要给外婆家打电话的,即便到高三,风雨无阻。到高三我就没有时间每周都去外公外婆家了,但是只要我去了,我就会画很久时间坐在沙发上,什么都不干,就光看着他们老两口,他们一起做饭,收拾房间,读报纸,拌嘴。
外公站在客厅的窗户边浇花,扭腰做保健操,喂乌龟,还会给乌龟唱歌讲话。外公是一个极有意思的人,我小时候天天听他讲故事。外婆在厨房里剁肉,声音很响,中午又要给我做好吃的了。
妈妈给我说别人给外婆送了一只土鸡,让她炖汤喝,她一直养着不杀,说要等我回去,我说我什么都能吃上,别给我留了,妈妈却说你还不知道你外婆。我怎么会不知道,以前别人给外婆了两个芒果,她非要留给我,结果放忘了,在抽屉里成了一摊稀水。
我看照片看了好久,我说好像外婆老了,可能是剪了头发,白发一下显了出来,根根立着。妈妈说回来多陪陪他们,我说嗯,鼻子又不争气的酸了,不过到广州来后我没哭过鼻子,每次鼻子酸了,眼泪快冒出来时我都能及时控制住。
我会对自己说那句,别人对我说了一百遍的话,人都是要长大的,要离开家的,你要习惯新的生活,要往前看。生活它可不管你什么,它总要往前走的。
在学校里,我充实忙碌,我没停脚步,似乎日子也就这样过去,可每当我深夜醒来,当日落与日出时,我就会突然觉得自己是不完整的了。
我想我有一片灵魂落下了,它落在草原中央,落在薰衣草田里,落在茫茫的大雪中。它落在我房间的窗台旁,它落在妈妈养的花上,落在爸爸煮的奶茶里,落在外公外婆坐着的沙发上。像一片羽毛,轻轻的,就停在那里。
有时候老外不能理解中国人春节时为什么非要回家,几千万人拿着大包小包,穿越千山万水,穿越茫茫人海,不管怎样一定要回家,一定要回。
因为有一天当你重新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时,你身体里归属感的血液会在血管里重新熊熊燃烧。它告诉你,在那里,你不是异乡人。 我相信我们的灵魂有一部分是盛放在故乡的,不管离的多远,都会有一部分永远在那里,和我们的亲人在一起。谁也拿不走,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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