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红楼梦》里 读到一个词儿,葳蔚茵润,是贾雨村跟冷子兴形容他路过看到贾府的气派,意思是人家冒出墙来的绿植长的都那么茂盛,没有丝毫衰败迹象。这是中国人比较信的玄学,如果这家有好事,家里的花都开的比较旺盛,我爸每逢过年就去花市买鲜艳的牡丹摆着,刻意营造一种富贵花开的氛围。中国人喜欢园林,不仅仅是美学欣赏,其中还有风水,还有美好的寓意。
中国是一个停留在农耕文明最久的国家,郁郁葱葱的绿植总能带给人好心情。今年西宁雨水充沛,前些日子甚至还出现过暴雨红色预警,所有中小学停课一天。气候,是没有善恶的,世间万物只有人类对气候的应对能力最强,我们利用气候驯化了无数植物,但我们距离驯化气候还有遥远的距离。像西宁最近的雨水,如果有开关的话,一定有人去拧了,这个夏天有许多人站在了防汛第一线,但是依然抵挡不了泥石流的爆发。我距离泥石流比较远,也没有直接参与防汛工作,在我看来,雨水让我身边目之所及的绿植都竭尽所能的让自己饱满丰润起来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忽然想到这句话,万物皆平等,生命不会因为它的珍贵而变得坚韧,相反,还会变得非常脆弱。价值,是人赋予的,对一颗小草来说,它的价值观不会将人放在心上,它比较关心的是根系中有没有充足的水分。
早晨来到局大院,周围的绿植高矮错落有致,虽然有些匠气,小道修的过于狭窄,谁也不好意思在其中逗留其中,但是短短的几步路,还是让我嗅到了浅秋淡淡的腐叶以及酸酸的果香。这是湿润的落叶层层叠叠裹着落下来的小苹果的味道,这味道,久违了。想起昨晚在一个偏远的地方打球,打球的院落也是非常的安静,全部都是水泥铺地,只有一块儿十个平米大小的地面土壤裸露着,不知道被谁种上了菜瓜、辣椒、小番茄以及土豆,还有几株爬墙的葫芦。我每次去打球,就去那里看看,看到成型的果儿也想摘,但都忍住了,怕主人家不乐意。昨晚夜深人静,满月当空,远处还有犬吠,除了球场里酣战的人之外,附近一个人都没有。我又去那块儿几乎不能叫菜地的小方块儿那儿,只见一块儿地秃了,土壤被人翻动过,借着球场窗户的光细看,旁边滚着两颗核桃大小的土豆,哦,是土豆。旁边还有菜瓜,菜瓜叶子很大,掀开一片,看到四五个小小的菜瓜共用一个瓜蒂,像挤在一起吃奶的小猫一样。边缘部分叶子有些泛黄,叶子长得有些不一样,我用脚撩开一片叶子看到底下蜷缩着一个南瓜,南瓜体型已经很大了,但我知道它其实和那几个小菜瓜一样,生长空间还有很多。我抬头看看月亮,又看看脚下,努力让自己回到小时候,可惜好像还是少了一样东西,代入不了。今晨走在局大院,嗅到酸酸的果香和腐叶的味道,嗯,就是这一味佐料了。
四季变化,对于生活和生产活动都高居恒温的水泥隔间的现代人来说已经带不来多大的影响了。换季了?嗯,是该买新衣服了。说起流行,那就一阵风就能吹遍世界的各个角落,以至于你即便换个城市换个国度,站在窗口向外张望,似乎隔壁就是自己的居住的小区,这是我第一次到上海时的感受。当然,上海的魔幻并不在窗口。我还记得小时候,不同的灶台做出来的饭菜味道都是天差地别的。小时候姥姥家就在隔壁村,步行也就十五到二十分钟,但是这短短的一条羊肠小道,犹如链接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我们村儿的水是甜的,姥姥村儿的水有点咸口儿,我们村的人比较严肃,姥姥村儿的人都笑嘻嘻的,我们村的房子比较板正,姥姥村儿的房子比较古朴。我们村儿的狗比较多,姥姥村儿的猫比较多,我们村儿的树多是梧桐,姥姥村儿的树多是槐树,我们村儿的孩子外向,姥姥村儿的孩子内向,我们村儿的庄稼看着姓杨,姥姥村儿的庄稼看着姓袁。反正就是,哪哪都不一样,走过两个村子,就像来了一场穿越,更何况还有四季的区别。
最近在读刘亮程老师的散文,文字间,行走着一个人,背着个铁锨走在荒地上这锄锄那儿挖挖,趴在草窝子里看老鼠偷稻穗,骑在驳落的只剩下一半的土墙上看炊烟,看驴交配,看野花交谈,看猫打架看蚂蚁搬家。刘老师让我想起了《瓦尔登湖》的卢梭,卢梭比刘二靠谱些,会记账会阅读会做短期的计划, 卢梭是孤独的,他生活在森林里,不做计划自己真的会挨饿,刘二即便再飘忽不定,也不会饿死,因为每个村子都有刘二,但没有一个刘二饿死,他们就是哲人,就像《平凡世界》里也有一个成天嚷嚷“要变天啦”的神神叨叨的人。这就是集体的包容性,允许刘二存在。当然,刘二不是傻子,只是这个世界不一样角度的观察者,一双另类的眼睛。人说口说无凭眼见为实,而我们的眼睛每天被塞的满满当当,没有了分辨的能力。偶尔,抽一点点空,让眼睛挪到字里行间,到那些被不一样的大脑梳理出来的世界走走看看,不为了什么,就是找找平行世界的人,在干什么。
每个人的路,都是独特的,说遗憾,那遗憾多了去了,说不遗憾都是骗人的。不够有钱,不够健康,不够好运,不够聪明,但是呢,却有很少人觉得自己,不够努力,不够坚强,不够刻苦,不够乐观。其实这个世界什么都给我们了,你需要的,只要你还活着,就说明世界把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为什么你不行?什么叫不行?刘二和卢梭,在现实生活中没有一个是行的,可是却引来无数人追索。草场上弱不禁风的刘娟,也不是生活中的强者,几乎流离失所的曹雪芹,穷的叮当响的梵高,他们在实实在在的生活中都是你鄙夷的对象,都不如你行。
我也经常做白日梦,假如有一天我变得很有钱,我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财富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我的白日梦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甚至会想,哎呦,幸亏那会儿没有中奖。心境变了,一切都会发生改变,调来调去,最终是要和自己达成和解。那就直接跳到我临终算了,那会儿我再不会发生什么变化了吧,因为时间真的走的挺快的,物质未必追得上。如果临终,我要什么呢?如果是春天,我想要充满希望的田野,如果是夏天,我希望一处阴凉的树影,如果是秋天,我想要咖啡和一本泛黄的旧书,如果是冬天,我想要裹着棉衣围炉煮茶。一天,一天,一天,一天,就等着。死亡,是水消失在水中,活着,其实也是水在水中流淌着,汪洋大海里,哪有水的足迹,不过是自己给自己下的定义。生命没有意义,过好过不好,都要消失,急也没用。
其实,这是你一个人的世界,完全属于你的世界,怎么打扮怎么看,都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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