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 ,有人居云端,有人陷泥中。所谓“云泥之别”,即身份地位的巨大差异。但真正的友情从未有距离,从不会受身份地位的限制。
《追风筝的人》讲述了一个残忍而又美丽的故事。12岁的阿富汗富家少爷阿米尔与仆人哈桑情同手足。然而,在一场风筝比赛后,阿米尔目睹了哈桑被强暴却没有勇气出手相助,这令阿米尔感到自责和痛苦,他逼走了哈桑并与父亲去往美国。但是,成年后的阿米尔始终无法原谅自己当年对哈桑的背叛,为了赎罪,阿米尔冒着生命危险踏上了战火纷飞的阿富汗,为不幸死去的好友尽一点心意,带哈桑的儿子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少年的心性,能够淡化身份地位的差异,与仆人相玩甚好;少年的懵懂,也会辨不清善与勇的真谛,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阿米尔在感情和道德上摇摆不定,哈桑却是始终不变的单纯忠诚,他们之间的友情就像风筝线一样脆弱,且前景暗淡。
王子与骑士共同驰骋天下的童话也只存在于故事书里。阿米尔与哈桑的生活实在大相径庭。当阿米尔起床时,哈桑早已替他备好早餐;当阿米尔在学校学习时,哈桑却在擦皮鞋熨衣服;即使在共同嬉戏玩乐过后,阿米尔回到的是爸爸的广厦,哈桑则回到他狭小的寒庐。一个是少爷,一个是仆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但他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这点也没有任何历史,种族,社会或宗教改变的了。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也会与身边的朋友有一定的生活差距。那么,我们是否会因为多出的零花钱而洋洋自得,是否会因为拥有昂贵物品而妄自尊大,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倘若我们经济拮据、生活困苦,我们又是否能不卑不亢、真诚待人?真正的友情不依靠什么,它在本质上拒绝功利,它是独立人格之间的互相呼应和确认,而不是金银铜铁的价值排序。
如今的许多同学聚会让众人诟病,崇高的友情在身份地位面前忽焉缩小。本应该是昔日同窗挚友的欢聚,却演变成了炫耀大赛。从前不过是一张课桌的距离,现在却仿佛天堑般难以逾越;从前纯真的友情,却在五颜六色的酒杯中变味;从前美好的祝愿,抵不过金钱的腐化。有人志得意满,就有人眼红嫉妒。酒席间的称兄道弟仿佛都是假象,让人没有勇气再次提起“朋友”这个字眼。但其实,只需要一颗真诚的心,一双温柔的眼眸,友谊的美好就会再次显现。饭桌上温暖的笑颜也会与那年教室午后少年的身影逐渐重合。
书中写到,即使哈桑曾经受到阿米尔的伤害,他依旧真诚地爱着他的少爷。在哈桑留给阿米尔的信中,有这样一句话:“我梦到有朝一日,你会重访这片我们儿时的土地。如果你回来,你会发现有个忠诚的老朋友在等着你。”这是如此真挚又崇高的感情,它摒弃了宗教种族身份地位的差距,忘却了曾经有过的痛苦与背叛,剔除了所有的杂质,徒留最纯洁的友谊内核。
宫崎骏曾说:“已经发生过的事是不会忘记的,只是暂时想不起来了而已。”本以为贪婪的时间会独自吞去所有细节,但在那黄沙漫天的家乡,阿米尔的记忆终于缓缓浮现:开阔的草地上,他和哈桑望着空中的风筝,默默无声。但并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他们之间无需交谈——那些灵魂高度契合的人就是如此。
少爷和仆人的称呼已经远去,尊袍与褴褛也不再明显。幼时,他们在树上刻下彼此的名字,成长让他们也在心上刻下彼此的名字,最终友情让他们把彼此的名字都镌刻在生命中。
梭罗在《瓦尔登湖》中写到:“我们在对待真诚时,不应该表现出虚伪做作的样子。倘若我们拥有高贵与友情的精髓,那么我们永不该再利用我们的卑鄙来欺骗、羞辱、排斥彼此。”失去了哈桑的阿米尔终于懂得了这个道理。他最终不是以少爷的身份来怀念一位忠心耿耿的仆人,而是去缅怀一位不可再得的挚友。
在鲁迅的《故乡》中,“我”和闰土也是少爷和仆人的关系,两人在年少时虽只是短暂作伴,但也情谊深重,没有身份地位的隔阂。然而,经年之后再次遇见,双方都不知如何与对方打招呼。“迅哥儿”的称呼变成了“老爷”,隔着一层可怜的厚障壁,被身份地位的鸿沟所阻拦,不复年少的随意与欢喜。他们之间的友情,仿佛断了线的风筝,消失在天际。
身份地位不过是一种外在的形式,真正的友情是灵魂上的相知。也许有人如泥土般卑微,也许有人如白云般高贵,但会有一只风筝,它用细细的线将泥土与白云紧紧连接;也许有人如大地般低下,也许有人如苍穹般显赫,但他们依然能产生最纯洁的友情。毕竟,在遥远的地平线,有长天与大地的交汇点。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