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杜俊生站在巷子里，对着手机里的图片打量了一番周围，有风吹过，落下几片树叶。来往的人群里杜俊生扫到一个学生的面容，他按住开关键将手机放进衣兜里，拢拢衣领。

学生走到他跟前，礼貌地打声招呼:“杜老师好。”

杜俊生点点头，算作回应。顺着学生离开的背影，望着小巷，杜俊生皱起了眉头，重新将手机亮屏。

手机上显示着，A街B巷414，是杜俊生眼前的这一户。

杜俊生前进两步，敲敲门:“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他。

杜俊生又敲了两次，屋内依旧没什么反应。杜俊生长吁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却注意到拐角处有个人一直盯着他看。杜俊生一怔，背后泛出一股寒意。

刘俊男蓬头垢面，手里提溜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眼神一直连在杜俊生身上。

因着他额前的刘海过长，杜俊生无法判断出他的神情如何，这样的认识，让他感到不安，借着放手机的姿态，杜俊生局促地将双手插进口袋里。

刘俊男将杜俊生的反应看在眼里，眼内闪过一丝不屑，动了动喉咙，冒出几个沙哑的音节来，“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杜俊生将身子侧了侧，看见刘俊男走到414门前，注意到他颈后的一块伤疤，将手心的汗渍在口袋内蹭了蹭，镇定下来:“我找一个人，刘俊男，听说他住在这里。”

刘俊男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低头对着锁孔望了望，冷言道，“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杜俊生看见他将屋门打开一条小缝，又皱起了眉头，“石头，院前的枣树已经结果了。”

刘俊男闻言愣了愣，刚抽出来的钥匙在锁孔旁划出一声脆响。

刘俊男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说了这里没有这个人！”但是又看了一眼杜俊生，缓和了些语气，“但是你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告诉他。”

刘俊男将门缝开大了一些，看看屋外渐渐阴沉的天色，道:“进来坐吧，快下雨了。”

杜俊生闻言跟着他走进了屋内。

略显陈旧的小平房，一眼能望到底，但是东西摆放整洁有序，里屋的门紧锁着。

刘俊男将黑色塑料袋放在厅里的小餐桌上，揉了揉头发，似乎想使自己看起来更整洁些。抬头发现杜俊生正看着自己，轻咳两声，侧着身子，慌张地将手臂放下来。

刘俊男从厨房里拿出两双碗筷放在桌上，打开了那个黑色塑料袋，两菜一汤，配碗白米饭，清清淡淡。

刘俊男将白饭倒进新拿来的碗中，犹豫片刻，问道，“吃过饭了吗？”随后又轻笑一声，“应该比不上你家的，但是多少能垫下肚子。”

杜俊生接过那碗，顺着凳子坐下，照着刘俊男的样子夹菜，扒一口饭到嘴里:“我家里吃的也差不多这样。”

刘俊男没有回话，闷声吃着饭。

窗外稀稀疏疏下起雨来。

杜俊生歪头看了一眼窗外，问道，“妈还好吗？”

刘俊男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死了。”夹颗花生米放进嘴里，咬得嘎嘣响，神色突然变得黯然起来，“前年走的。”

刘俊男注意到杜俊生拿筷子的手轻抖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前年今天。”

杜俊生咽了咽喉咙，“妈，她……”

刘俊男朝着里屋使使眼色，“屋里有她最后几张照片。”

杜俊生抬头盯着里屋的房门出了神，余光扫了一眼刘俊男略微有些颤动的身子，低下头继续吃碗里的菜，“改天，你带我去妈的坟头拜拜。”

刘俊男轻“嗯”了一声，道，“你今天来有什么事？”

杜俊生:“自从我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想办法联系你和妈，但是找了很多年都没什么音讯，前段时间……从几个朋友那里得到点线索，就过来碰碰运气。”

谈话间，杜俊生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埋头吃饭的刘俊男抬头看了他一眼，杜俊生朝他笑笑，放下筷子，起身听电话。

片刻后，杜俊生挂了电话，拿出上衣口袋里随身携带的钢笔与便利贴，写下一段数字，放在桌上。

“这是我电话，有事可以联系我，今天还有点急事，先走了。”随后匆忙离开了。

刘俊男看着被杜俊生带上的屋门，发会呆，又拿起那张纸看了看，咬咬牙根，随后又耸着鼻子轻笑一声。

杜俊生疾步出了巷子，拿出手机重新拨通了刚才的号码，“喂？兰兰？陈局长他们已经到我们家了吗？你让他们再等等，就说爸爸马上回来。”

随后拦下一辆的士，开门坐了进去。

杜俊生走后，刘俊男将放在桌上的那张纸条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内。起身打开了里屋的门。

黑白照被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刘俊男从橱柜里摸出两只蜡烛，点上，对着照片拜了拜。随后从床下翻出一把带血的刀来，衬着烛光，闪了闪刀锋。

的士里，杜俊生听见一连串消息发送的滴声，拿出手机，接收了文件，手机屏幕赫然写着:

犯罪嫌疑人 :刘俊男  男  初中学历 35岁  未婚  父母离异 跟着母亲长大  母亲原是市场销售员，受人拐骗进入性工作行业。致使刘俊男产生很强的自卑心理，不善与人交往，据知情人士透露，该人性格孤僻……

随后，杜俊生长吁了一口气，将手机扔在一旁，转头盯着的士玻璃上被雨水划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