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荔
这些年有一个流行词叫“穿越”,泛滥于网络小说、绘本动漫、影视网剧及朋友圈游戏。在穿越作为一种文化符号流行的时代,人们都会忍不住在微信上做做那种“穿越回去你会是谁”的游戏,然后,我们单向度的狭窄人生,好像一下子变得宽敞明亮起来,选择丰富而妖娆。我们的人生可以拥有另一种可能性,有《三国演义》、《水浒传》、《甄嬛传》,有《宫锁沉香》,也有《红楼梦》,各种性格丰富,各种奇情异恋,各种命运各异的世界,在我们面前拉开大幕。秦汉魏晋隋,唐宋元明清,我们似乎可以像点菜一样打开菜单,任意选择我们最想生活的历史时空。不同的历史时期、时代气质,可以满足我们对于理想抱负、文化、权力、异趣和爱情的不同想象,轻盈地穿越活泼、沉静、刚烈、贤惠、冷静、温暖……等多种角色。
近年来的穿越电影,情节大多是青春再来一场,穿越回去,重新认识了当初和现在的自己。比如:《我的少女时代》是台湾版的回到1990年代,回到刘德华风靡华人圈,而自己依然勇敢无畏的年代,《夏洛特烦恼》穿越回到了1997年,《港囧》也是财大气粗的中年男人一直回想,自己青涩的1990年代的那个未完成的初恋之吻。这种回望纯真年代的软调怀旧电影,与充满科学元素与大胆想象的西方科幻电影《星际穿越》相比,只能说是小清新,小粉红,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星际穿越》这部电影基于理论物理学家基普•S•索恩的“黑洞理论”,探索时间旅行的潜在可能性,“我们几乎才刚刚起航,我们最伟大的成就绝不会属于过去,我们的命运横亘于头顶的未来。”西方的穿越朝向未来,中国的穿越回到过去。
真想给中国那些整日沉溺于穿越、重生小说,幻想草根上位的青年们泼一头冷水。谁说穿越回去就一定能够得遂心愿的?想说说两部大家熟悉的经典中国穿越电影。
在电影《胭脂扣》中,石塘咀名妓如花与纨绔子弟十二少私订终身,由于身份悬殊,他们的结合遭到极力反对,无奈之下,他们以胭脂扣定情,一起吞鸦片殉情。然而,如花未能在地府看到自己的爱人,便到阳间寻找,才得知十二少未死偷生。当美貌如初的她穿越时空寻来时,他已是垂垂老朽,当她决绝离去时,他才撕心裂肺的呼唤,眼神空茫,老泪纵横。如花的坚定痴情、十二少的懦弱多情,每次看到这我都会忍不住哭得一塌糊涂。“负情是你的名字,错付千般相思,情像水向东逝去,痴心枉倾注,愿那天未曾遇。”再忆十二少为如花写的对联: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即是写她也是写他,爱情的虚幻如此美好又凄迷。50年弹指一挥间,从旧年月走到现世的如花,依旧慢慢抬手以绢拭脸,依旧如风摆杨柳一般走路,她在陌生的年代幽魂游荡,除了十二少,她不关心其他,那诡异的电器,鳞次栉比的钢筋怪物,她不置可否,眼中只有十二少。然后,就是眼睁睁看到人面变异,看到世事遗憾,看到爱与人性的脆弱破碎。
还有在电影《大话西游》中,至尊宝看似有很多次选择:选择爱谁,白晶晶还是紫霞?选择是谁,至尊宝还是齐天大圣?选择做什么,杀唐三藏还是继续取经?但结果呢?他根本没得选。所有东西都是命中注定的。救白晶晶,不过是让他有理由穿越到500年前,遇见紫霞,那个在他心里永远留下一滴泪的女子,那个让他许下一万年期限的人。但救紫霞,不过是让他主动戴上金箍,接受束缚和宿命,走上西行取经的正途。那是他的命数,他唯一的出路。以为穿越回去可以自我主宰,转动命运的轮盘,结果,反而是以准确无误的节奏,直中靶心,孤注一掷,从此走入了不可逆转的命运。
明明知道穿越的镜花水月,但有时,我还是允许我穿越自己一次,在无人的夜里,穿越一片废弃的城池,恍然来到了北宋的某个春天,朱门粉墙里笙歌夜夜,优柔佳人独坐月楼,愁肠寸结,杏花疏影里,鸣茄声断。是的,那不是我,但是,那不是我吗?是谁在心里面流亡了那么远,决定去穿越孤独的国境线,穿越岁月长廊、旧时月光;谁的眼睛看穿了那无限虚空,谁还不是这样活在现在。
也许一切穿越都是为了回归。宇宙的一切,究其本质,都是一种粒子的运动。在生命微粒的永劫流转中,我们身在尘土,我们身在苍穹,我们正值新生,我们也正在凋零。
我们人生中的每一天,都在穿越时空,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其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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