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阿久,我下班了啊,明晚见’
‘嗯,明晚见,路上小心’
道完别,石川便脱下了工作服,从柜子里拿出羽绒服穿上,径直的向门口走去,开门后,被迎面的寒风吹的哆嗦了一下,戴上羽绒服上围了一圈人造皮毛的帽子,消失在了便利店门口的灯光中。今天看样子比昨天要冷一点,我从石川消失的背影里回过神来,不由的在心里感叹到。
石川应该算是我搬到轻井泽以来第一个认识的人吧。我在这家便利店的工作便是与石川轮班,我负责夜班,也就是晚上10点到凌晨2两点这段时间,而石川是负责下午班,从下午2两点到晚上10点。在这之间还有一个负责早班的同事,从早上6点到下午2点,但是由于不用和我进行交接,所以入职两周以来也没见过他一面。对于这位负责早班的同事,不仅没有见过面,甚至对于其是男是女,是青年人还是中年人亦或是老年人都不曾了解。
我从没有过想要去了解这位早班同事的念头,所以从没有向石川问过关于这位同事的问题,而石川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兴致主动向我介绍这位同事。所以和这位未曾见面的同事,明明都是在同一个地点工作,只是相隔了4个小时,却仿佛是两个世界的存在,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便利店的门突然开了,一位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的身影走了进来,然后向便利食品的方向走去。我的思绪也很快便从石川以及这位未曾见面的同事的身上转了回来,就像汽车行驶在路上突然没有没油了一样,在开门的那一刹那就瞬间停止了。不同的是,也许汽车装满油应该还是想继续前行的,而我却是一点都不想在继续想这些事情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仅仅是不想思考罢了,对于任何事情都一样。
我继续站在柜台后,随意的看着柜台边的商品,等着这位顾客挑选完食物后过来付钱。不一会,这个穿着厚重羽绒服的身影便走到了柜台前。
“您好,请给我一杯美式咖啡”
‘嗯,好的,美式咖啡一杯,现在咖啡促销,第二件半折,请问你需要买两杯吗?’
‘不好意思,我一个人喝不了两杯咖啡’
‘没关系,你可以存一杯咖啡在这儿,明天过来拿’
我很流利的把店长交代的咖啡促销话术背了出来,就像一个能自动答题的程序一般,顾客选了A就能自动回答B,顾客选了C就能自动回答D,不用任何思考就能把这些话说出来。其实只要仔细一想想,大半夜向买咖啡的人推荐买两杯这件事是挺不合理的,不仅是对于推销咖啡的人,还是对于买咖啡的人来说都是如此,
然而,我每次都是在推销完咖啡后才会想到这些,而且想到这儿就不想再继续往下想了,于是下次顾客来买咖啡的话我还是会非常流利的向他推荐买两杯咖啡。
“能存一杯的意思是?”柜台前的身影继续提问了
“就是说,我们会欠你一杯咖啡,我会在给你开具的小票上写上这一点,明天你过来时候只要凭借着这个小票就可以领取你存的咖啡”
我抬起头,把目光从扫码器上转到这个身影的脸上,向他解释到。
看清楚他的脸部后才发现,厚重的羽绒服里是一个稍显娇小的女子,看起来年龄比我小一些,大概二十出头。脸很小,五官很精致,戴着一个与脸型并不是很匹配的大的黑色圆框眼镜,说不上非常漂亮但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就想是中学时期的女同学一样,无论长相如何都会带来一种亲切的感觉。也许以前在哪儿见过吧,我甚至这么想到。
然而除了这种舒服的感觉外,却总感觉在这女子身上存在着一些不是很协调的地方让我感觉有些许奇怪。这种感觉也许来自于她厚重的羽绒服与娇小的身躯,也有可能是她那个和脸型不相匹配的眼镜,说不上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是却让我很在意。
“便利店也会欠顾客的东西吗?”她听到了我的解释后,眨了一下眼睛,看着我,像是发现了什么从未见过的东西一样,好奇的问道
被她这么一问,我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因为在这之前,还从来没有一位顾客在听完我的解释后会继续追问这种问题。‘这杯咖啡是便利店欠你的’按理来说这句话应该已经是最终的解释了,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是大家都普遍理解的一件事情吗?况且店主在教授咖啡促销话术的时候也只讲到了这里,在这之后已经没有其他解释了。
我就像是一个遇到意外指令而出现BUG程序的机器人一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而她却还在一直看着我,就像不得到答案决不放弃的小孩一样等待着我的回答。
看着她那好奇而又有几分期待的眼神,我的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回避了,只能一边同样看着她,一边脑子在飞快的运转,无论如何也要想一个回答给她,我是这么想的。片刻之后,我回复到“也许人与人之间总是会互相亏欠的,或多或少,便利店也不例外”,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有什么含义,只是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句话,想着要尽快回复她,就顺口说了出来。
就在我还在想着是不是要找一些其他的话再进行解释的时候,她低下头,眼神从我的脸上移开了,好奇与期待也随之消失,一切又回复到之前的平静。她低着头,没有说活,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然后,抬起头说“那我想要两杯美式咖啡,一杯带走,一杯留在这儿”
“好的,两杯美式咖啡,一杯带走,一杯存着,一份蔬菜沙拉,总共是1500日元”我像是恢复正常的机器人一样,流利的完成了扫码,收钱的工作,然后转过身去开始制作咖啡。
“请问咖啡需要加奶或是加糖吗?”
“不用了,什么都不用加”她赶紧回复了一句。
“好的”
咖啡制作好后,我把它装好袋。然后在机器里打印出来的小票上工工整整的写到“欠美式咖啡一杯——阿久”,而她就站在一旁,一直盯着我在写字的小票,直到我写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
“阿久”她小声的跟着我的笔迹默念了一遍,然后又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在好奇我为什么没有属上自己的姓名,而仅仅是写上了一个类似绰号的东西,我这么猜着。
“请您下次拿着这张小票来领取您的咖啡”我边说着,边把小票递给了她。
‘谢谢您’她拿过小票,把它对折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手里的钱包。
“欢迎再次光临”我说到,并微微鞠了个躬,然后看着她走出了便利店,带上了羽绒服后的帽子,然后消失在了门口广告牌的灯光中。
在她走后,我仍然在脑海中一直的反复回想着与这个女子交谈的每个场景。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弄清楚她身上带给我的这种奇怪的不协调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但是就是说不上来,为此我甚至有点焦躁了。在反复思考无果后,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望了一眼门外,然后看了一下电脑底部的时间,10:37,离上班开始明明才过了半个小时,但是与那个女子的交谈却仿佛时间过了好久。突然,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那个女子的购买记录,一杯美式咖啡,一碗蔬菜沙拉。这算是晚餐吗?还是说晚上的零食呢?无论怎么想这样的组合都是很奇怪的啊。果然是一个奇怪的女人,我在内心里不由自主的总结到。
随着便利店的门再次被打开,我的思绪也从这个女子身上转了回来,继续进行着工作。
凌晨两点,我从便利店里拿了一瓶啤酒,一个面包,自己用机器扫完,把钱放入了柜台。在把电脑、柜子、灯、门按照一贯的顺序关上或锁上后,离开了便利店。我并没有急着往家的方向走去,而是按照惯例走到了便利店旁边一个靠着湖的小公园,坐在湖边的椅子上,看着月光下被风吹的摆动着的树的黑影,打开了啤酒,撕开了面包,像往常一样吃着对于我而言所谓的晚饭。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又想起了那个让我感到奇怪的女子,与晚上10点半的咖啡和沙拉一比比,凌晨2点的啤酒与面包好像也很奇怪呢,一想到这儿我竟然不由的感到有点好笑了。然后继续吃着我的“晚餐”,直到吃完后,把垃圾扔到了公园里的垃圾桶里,才开始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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