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刚把我爸从医院接出来,做了个小手术,父亲显得有点疲惫,靠在沙发上和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我们慨叹岁月留痕,嘲笑兄弟姐妹年幼无知。父母长期在云霄,偶尔才上来,此情此景,大概就是人间最普通的天伦了。说得最多还是我,言下之意我幼时很乖,年轻时叛逆,谁的话都不听,经历坎坷,如今已近不惑,回归静谧了。
熙熙攘攘之间,书房门推开了。女儿手里拿着一本书,满脸的不开心,冲到卧室找妈妈了。我有点愕然,接着又传来妻有点不耐烦的语气:“不会背就不要背,才几页书,就背不起来,以后还有更长的。”女儿有点无奈走开,两颊气鼓鼓,眼畔在日光灯下有点小亮光,她回到书房的身影单瘦、孑立。我有点不忍,跟了进去。女儿看到我,强忍住眼角的泪水,把小脸埋在我的肚子上,有点委屈地说:“爸爸,课本太长了,背不出来。”她轻咳着,脸上还带着感冒的倦怠。我紧紧地抱住她。我的女儿,我从来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即使读书,我要求她该读书的时候好好读,该玩的时间认真玩。虽然她的爸爸已然年近40,仍然会一颗童心般陪她玩儿童游戏。我不要求她考100分,只要她尽力,考试的时候小心,不要漏题,爸爸就足够了!
我翻开了小学语文课本,原来一年级刚开始,以前的课文都是一页,很容易背,今天这篇文章有点长,4页的篇幅,难怪女儿有点畏难。这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想到这,我的心头一凛,如果教导不好,对今后的长篇课文就敬而远之了。我幻灯片般掠过在福建师范大学学习的一些教育知识,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是我的女儿,是我必须用全部身心呵护的小女孩。我该怎么办?
妹妹,别急,爸爸教你,一篇文章不管长短,我们不能死记硬背。我先用讲故事的形式给你说说课文的内容。女儿听着,靠在我怀里,微微的闭上眼睛。我用很轻缓的速度开始讲述这个美好的故事: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房子、树上、地上一片白。兔妈妈要出去找吃的,她堆了一个漂亮的雪孩子,让它和小兔一起玩。
看着可爱的雪孩子,小兔真高兴,她和雪孩子又唱又跳,玩得很高兴!小兔玩累了,就回家休息。屋子里很冷,她往火里加了一些柴,就上床休息了。火把旁边的柴堆烧着了,小兔睡得正香,一点儿也不知道着火了。雪孩子看见小兔家着火了,就飞快地跑了过去。雪孩子从大火中救出小兔,自己却融化了。
他去哪儿了呢?原来雪孩子飞到了空中,成了一朵云,一朵很美很美的云儿……”
讲完故事,我根据每个片段给女儿一次设计六个问题要求她回答,女儿回答的很活跃,几乎很流利的说出来。紧接着,我又翻开课本。告诉女儿背诵课文可以采用一个“关键词”法,每段句子找出他们的关键词或句子,然后用这些关键词或句子拓展全文,可以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讲完这些,我让女儿自己一个人留在书房好好读几遍。估计有三到四遍的时间,女儿就出来找我要求背诵课文。刚开始时不是很熟,有些地方还要我提示,可是我看到女儿自信心已经升起。特别是背到:她和雪孩子又唱又跳时,女儿忘了。我站起来,嘴巴张得大大的,脚上跳来跳去。女儿大笑,立马明白。背完课文,我先鼓励她一番,然后指出她的不足,并且要求她继续读几遍,这样下来,女儿掌握了课文,也掌握了一个学习方法,更重要的是掌握了自信心。读完书,她撒着娇,要我再表演一次又唱又跳。我依照她的话做了,又陪她玩了一会小蜜蜂,差不多9点多,她心满意足的上床睡觉。
这一夜,我的睡眠很不好,身旁的两个女人不停的咳嗽,我甚至想要是我能替她们咳,该多好啊,到了下半夜,我忍不住了,起身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我希望我的体温能让她更温暖而赶走咳瘟,我更希望抱着睡觉,能把头部垫高,不至于咳嗽很厉害。女儿很听话,在半梦半醒之间,先是摸摸我胡子拉碴的下巴,然后又摸摸我粗壮的腰,最后居然找到我的一只手,手心相对,五指相扣。她的睡姿很美,黑暗中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我相信那是她幸福的微笑,躺在爸爸的怀里,充实、安全,慢慢的咳嗽声没了。
我的睡意也消失了,思绪又回到久远的年轻而又不羁的年代,那时的我酗酒、熬夜、赌博!
女儿,消散我的颓废
总有点时间,会让人沉湎回忆;总有些日子,会让人慢慢玩味;一个小县城,它上班的氛围轻松、和谐,可是,当我的青春过度透支在这块土地,剩下就只有无精打采和无限的颓废,我甚至以为我的一辈子就这么蹒跚、踉跄而下,就像夜色中灯火阑珊的点滴星光,既不给人亮光,也不涨放、留痕。那个时候,每天在阳光热烈的时候起床,干瘪着肚子,穿一条大裤衩,脚下夹拉着一双稀奇古怪的大拖鞋,单位所有人知道我来上班了。拖鞋撞击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是我在人间唯一的交响曲。
那时候的我喜欢黑夜,浓墨般的夜色是我最好的注脚。我可以在夜的光芒中恣意妄为,我可以在欢场中把酒狂喝,只有酒和夜色是我最忠实的朋友,它们从不拒绝我天才的想象和庸俗的低迷,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发挥我所有的年轻。只有到了第二天,在卫生间镜子前,那个头发脏乱;眼神迷离充满红丝;鼻子暗红,洒满黑头;嘴唇肥大胡子一根根种植在上面;一颗硕大的头颅和丰满鼓起的肚子相互映衬;我的身材吹气般扩大,从大学时104斤直冲170斤。
这样的日子直至知道女儿即将来临嘎然停止。那一刻,有点突然、陌生、不知所措!只是心底清楚今后的日子不一样了!我必须做点什么来迎接这个小生命。那一夜同样难以入眠。
第二天,我以我英语专业的藉口,向市局提出申请,要求到漳州市标准计量情报研究所,开展国外情报标准研究。市局党组研究后,根据我的情况批准。
天亮了!
女儿,我在人间的开心果
以后的日子,我们开始长时间的纠缠。从计算预产期的来临,到孕妇婴儿用品的采购,我亲力亲为。一不小心,我就变成一个仔细、耐心、诚恳而热情的大男人。我不辞辛劳的奔波在云霄和漳州之间,见缝插隙在工作空余回家,恩威并施地威胁老婆吃她不喜欢吃的牛奶和肉类。
2004年12月9日,我的亲属和我一起见证这个铭记在我心里的日子,出生时,她是丑的,老婆看了她一眼后,就把脸别过去,没有想抱的冲动。她与我肖似,脸庞大而厚,五官平常,想是老婆担心一个女孩子长相不出众,多少有点缺憾。只有我始终乐呵呵,她是我的宝,是我世间延续的血脉,是我上辈子的情人。那一度,我极具亢奋。连续在产房内陪着我生命中的两个女人度过一星期。
渐渐长大的女儿逐渐“缩水”,小脸蛋变得清秀、可爱。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用小手摸摸我的脸,然后小嘴凑到我的耳边:猪爸爸起床床了。女人比较啰嗦难缠,每次应酬,一般不让我多喝酒,过完周末去漳州,也不让我走。我如果骗她,爸爸上洗手间,她就搬一张小椅子坐在卫生间门口,小时候的她是个家庭“监督员”。才几年的时间,我们已经难舍难分。再长大一点,她已经很清楚知道爸爸的好。居然有一天,抬起头来望着我,很坚定地说:爸爸,我要嫁给你。小小年纪难道知道应该有个男朋友像爸爸这么好?可是世间至爱的父亲和丈夫能一概而论吗?父爱深沉厚重无私无畏,情爱浪漫相依炙热灼手!
读幼儿园了,如同其他小孩子一样,女儿是比较抗拒的,每次送出门时都是眼泪汪汪,爸爸,我要听你的话,不要把妹妹放在幼儿园,每次都要拉着拽着,不断许诺,可她就是不信,甚至在幼儿园操场上赛跑,直到老师加入赛跑行列,她才可怜兮兮的看着爸爸,进教室不忘说一声:爸爸早点来接我。懂点知识的女儿开始不停和我玩脑筋急转弯:爸爸小明今天游泳得了第一名,可为什么回家却很伤心。“当然是倒数第一名了”我答对了,她很开心,很崇拜我。我答错了,她更开心,很有成就感的公布答案。有时候自己设置大奖,如果我比赛赢过她,等她长大就给我买辆“宝马”汽车。生日也不忘亲手给我制作一张卡片,上写爸爸生日快乐,我们永远爱你。然后前一个晚上她会早早去睡觉,她告诉妈妈,她要在我生日的那一天第一个起床,第一个向我说“生日快乐”!
就这样我的心头都被这可爱的开心果占据,以至于单位领导要求我周末加班,我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拒绝了。他要求我以公事为重,我居然不加思索告诉他,我以家庭为重。
女儿,就这么用自己的方式让我开心满怀,喜乐多多!
并且把我从沉沦中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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