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烟还未抽完,403房间门口进来了两个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一个三十好几的大叔。
“公检法都是一家,我们也是按章办事,你不要太紧张,把事情说清楚就好。”说话的是三十多岁,戴着眼镜、微胖的大叔,此人是吴城检察院法制科的,姓包,别人都称他为“老包”。
老包开始指示那位络腮胡摊开询问笔录:“老项,咱们开始吧!”
“许崇天,这次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为什么?”
“你之前为何说谎?”
“没有啊,不都说得很清楚了吗?”
“你这样说对你没好处的,法医已经鉴定过了,死者并不是跳楼至死的,你知道是瞒不过去的,为何还要做无谓地抵赖?”
崇天开始想起那天晚上大江和他说过的话“这件事只要你、我、牵一供词统一,法医那肯定没事,检察院也是走过场的,这种事在咱们吴城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你只管听我的,没错。咱们天天审别人,这次轮到审我们了,别怕,过了这关就好了。”
事情发生一周后,他们三人就被叫到分局里谈话,谈话地点虽在局里,但审问人却是检察院的,分局和检察院表面上看似一团和气,但却无法掩饰静水流深的微妙。谁都知道,都是公对公,又没有个人私利,再怎么样也不会真把他们仨给办了。
可今天看来是真的要把他们仨给办了。
“就因为怀疑死者伙同他人盗取了一车的二层牛皮料,案值五千块钱,至于这样下狠手吗?”
“什么叫‘下狠手’?我们是正常办案啊!”崇天有些不快。
“正常办案?这叫‘刑讯逼供’,你们难道不知道吗?”老包喝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四十七条司法工作人员对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实行刑讯逼供或者使用暴力逼取证人证言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致人伤残、死亡的,依照本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百三十二条的规定定罪从重处罚。你们已经触犯《刑法》。”
崇天不语,忽然感觉事情比想象中要复杂了许多。牛皮料、跳楼、刑讯逼供、死亡、检察院、分局,为何事情会到这个地步?大江不是说肯定没事吗?为了一车的二层牛皮料,至于这样吗?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还要冒锒铛入狱的险。
“你不说也没关系,但他们比你早说,你就严重了,我们党的政策向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应该很清楚。”老包不紧不慢道:“来这边也不着急,慢慢想,想清楚了再说。”说着点燃一根烟,随手给了崇天。崇天下意识地接了过来,猛得吸了几口,仿佛是要把自己直接给抽晕了般,但愿这只是个噩梦,梦醒后,一切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九七年七月一日香港回归,崇天在香港回归前夕从吴城大学毕业,念的是计算机专业,毕业前夕赶上吴城公安系统扩招,好多同学都报了名,政审、体检、笔试、面试,一路过关斩将,顺利地成为一名公安干警。八月就开始去分局辖区的派出所实习,九月至十二月经市警为期三个月短训,就正式去十里派出所报到了。他还记得去十里所报到的第一天,大江正在抓捕一名吸毒人员,十里所地处吴城郊区,田埂交错,那名吸毒者慌不择路,跑到田埂里,崇天和大江及其他治安队员包抄过去。回来时已是满脚的烂泥,但崇天却觉得很有成就感。因为热爱这份工作,所以不会觉得苦、觉得累。
从上大学到工作,一切都是那么地顺利,崇天很庆幸老天眷顾自己。没想到,到十里所,不出两个月,就出了这等事。难道老天真的是先把你捧起,再让你重重地摔下?
印象中的刘大江很豪气,对同事、朋友重感情、讲义气,对犯罪嫌疑人嫉恶如仇。平时除了好一口酒,抽支烟,也并无其他不良嗜好。崇天的少年时期是在九O年代,那时正好是香港电影在内地遍地开花的年代,港片里威武的警察、讲义气的古惑仔,都是崇天心之向往、膜拜的对象。大江离港片里的这些特质都很接近,所以崇天和大江走的很近,虽搭档工作时间不长,但彼此的信任和默契却像好几年的兄弟一般。
九八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上,那英和王菲的《相约九八》歌犹在耳,正月初六,迎来了崇天农历虎年的第一个值班日,一同值班的还有大江和牵一。因正月初五,崇天和一班警校的死党玩得很high,一直玩到夜里三点才回家,第二天去所里值班的时候精神劲就差了些。正月里流动人口减少,两抢、盗窃都会减少,较往常会清闲许多。
崇天想着没事可以在办公室打个盹,午饭过后,崇天刚粘上沙发,大江就过来了:“有案件,马上出发。”牵一留在所里,大江和崇天还有两个治安队员,坐着七座面包警车急匆匆地往西奔去,十里所辖区西面是一片工业区,以牛皮加工为主,还未到工业区两三公里,远远地就能闻到牛皮臭,虽说是工业区,也都是些老旧的厂房,环境比较恶劣。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