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小说《照顾好你哥》
文/高飞
2016年6月同学聚会,我和一位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的同学夜里住一个房间。那天晚上刚好下了几颗雨,夜里两个人拉话拉了半夜。其主要内容有个人的家庭情况,以及离校这些年里在哪工作,从事过那些职业。拉到家事时,同学问我几个孩子,婆姨在那上班?我直接了当的告诉他:两个娃娃,头一个婆姨离婚了,二一个婆姨在炼油厂。同学听到我说离婚,吃惊地“哦”了一声,呆呆的望我了半天,这才忧心忡忡的问道:“那前一下里撂下的那个娃娃你管不管?”我说:“怎能不管。”说完还又马上补充了一句:“一个人活着连自己亲生的娃娃都不管,那还叫人种子!”同学听了绽开了笑脸。于是我将自己的家事向他娓娓道来。一直沉浸在我的故事中他,听完我的讲述,沉思了好久后,抬起头来鼓励我:“你完了有时间将你的这些曲折的经历和故事写出来,说不定是一篇很好的小说。”同学虽然家在农村,但回到农村后,当过村民小教师,教过书,应该说有一定的语文基础。正是他的这句话,一下点醒了,给我了力量和勇气,再次点燃了我创作的欲望。
事实上,十几年前一位小我好些岁的文友就鼓励我,你个人曲折的人生经历,就是小说。只不过由于我当时缺乏自信,怀疑自己没有驾驭作品的能力,写作才一直搁置了下来。
夜里电闪雷鸣,雨越下越大。呼呼作响的大风裹挟着雨点,抽打在半开的推拉玻璃窗户上和楼下的芭蕉叶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雨点打在玻璃和芭蕉叶上,疼在我心上。瞬间,离家时,孩子抱着我的腿,不让我走的撕心裂肺的哭喊画面又出现在我的面前,霎时,泪水像窗户上的雨水在我脸上流了下来。那泪水分明在问娘俩:分别二十多年,你们还好吗!想到白天聚会时,同学们自我介绍个人的工作,家庭现状,人人踌躇满志一脸满面春风的模样,尤其是看到他们说到自己妻子孩子,话语里充满了幸福感,满足感时,一颗忧伤的心再也静不下来。想到前妻儿时父母离异,母亲一个人带着她和姐姐,那时刚好是三年困难时期,不懂事馋嘴的她,因为每晚一听到弄堂里传来卖鸭脚板的老头挑着刚卤熟的鸭脚板叫卖声,就哭着闹着缠着没钱的母亲要吃那鸭脚板,母亲一气之下将她送给无儿无女的卖鸭脚板老头家,后来母亲另嫁人后,骨肉难舍,又费尽周折找到卖鸭脚板老头,将头天送人,第二天就哭的闹着要回家,在老头家哭闹了几年的她,用钱赎回家的辛酸往事时,同学的话再次激发了我的写作热情,让我再次产生了试一试的想法。
动笔后,出手很快。三天的聚会完了,小说已经仅剩下结尾的几章,而这后几章也是我内心最柔软,最痛彻,最伤感,最难场的部分。我想了下,决定坐火车先回延安,后回爱人仍在上班的延炼。那样思路不会打断,能一气呵成将小说最伤痛的部分写完。那时,孩子刚好在延安四中上学,需要人照护,就这样聚会完了,我坐火车直接回到延安,回到火车站家中,将自己在房子里圈了两天,第三天晚上天黑时分,终于将小说写完。那天晚上我连灯都没顾上开,当我在手机上点完小说结尾最后一个字,再点收藏二字,确认手稿收藏之后,情绪失控的自己,一个人牛嚎的样在房间里放声哭了。那哭声从前楼传到后楼,从楼上传到楼下,哭的是那么的凄凉,那么的悲惨。似乎一古脑要将自己心里憋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忧伤,悲愤全部倒完。哭孩子,哭大人,哭自己,哭人家,哭外人,究竟是哭谁,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哭完后心里好受多了。但是想要再去修改小说的勇气也没了,因为眼睛再若触及那泪水泡过的一行行文字,人又会哭了,又会泪水不断。
其实将自己个人的切身经历写成小说的想法在我心里已经窝了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前,就有跟我关系要好,擅长写短篇小说的朋友怕伤了我的自尊心,笑着跟我说:“哥,你如果没时间的话,可以把素材给我,咱们合作算了。”尽管当时我嘴上慷慨做了应答,但后来因为我人离安康,二人再未能见面。
小说写好压了一年,第二年夏天我见了另一位文友。文友将我手机里内存的小说连同散文一块导入他的电脑,放在一边,并没翻看。第二天临走时对我说:“写作是碗硬饭,不是谁想吃都能吃得了的。”打劝我:“你还不如搞点别的算了。”朋友的话,等于是给我头上浇了一盆凉水,极大伤害了我的总尊心,性格倔犟的我从他那回来,写作的信心更足了。
重庆一面,小说的脉络素材变得更加集中,故事情节越加完整,修改小说的念想愈加强烈。
伏天西安装修房子,酷热难耐。一边招呼工人装潢房子,一边想着怎样修改小说我,点开手机收藏,泪水似断了线的风筝,想到那些自己离家前令人撕心裂肺的场面和那些自己已经没有勇气将小时馋嘴的她,被岳母送给那个傍晚挑着担担吆喝着卖鸭脚板的老头悲惨遭遇,以及继父与母亲二人感情不合,经常打闹,从小在恶劣家庭环境中长大的懂事的她,暑假与大人一块剥青核桃皮两只小手剥的快过大人,听到邻居阿姨在母亲面前夸她,你家小燕剥核桃手快的很。”的那些没有写进小说的细微情节,我放开声哭了。哭谁?哭自己,还是哭娘俩?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改完小说最后一遍,关掉手机那一刻,悲戚忧伤的我再也没有勇气说服自己去改下一遍。
小说改完了,接下来,该想稿件投给哪?多年再没订阅大型文学刊物的我眼前一片茫然。不知道将稿件投给哪一家文学刊物更为可靠,更有把握。因为这些年,好多刊物办刊方向变了,变俗了。刊物已经完全商业化,广告化了;皮换了,瓤也换了。何况,自己已经好多年没阅读大的文学刊物了,没研究刊物上发表的稿件,不知道编辑是谁,不知道编辑喜欢什么口味了。想来想去,最后想到的还是《当代》。因为三十年前我在它的刊物上,看到过我喜欢的作品,看到经它发表过后,在国内小说界曾经引起争论的遇罗锦小说《一个冬天的童话》。正是因为我喜欢这篇小说,所以这三十多年里,始终不愿忘掉它,不愿忘掉小说讲述的故事,小说的情节,小说里的人物,小说的作者。我信任这一刊物,信任刊物的编辑,信任编辑的目光,信任编辑的服务大众的选稿用稿标准。于是,我在街面书摊上,手机拍下投稿邮箱,随后将修改好的稿件发入编辑邮箱。
大型文学刊物,审稿要用三个月。三个月后,稿件没被采用,或编辑没有通知作者,作者才能对稿件另作处理。三个月时间,将近一百天,漫长的等待,我有点熬不住,等不住了。人开始变得有些性急,有些焦躁不安。最后终于改变主意,决定将稿件投给一直关注我创作的《今日头条》汉水明月。而且是给他连招呼都没打,就将稿件给他发出去了,发入了他的个人邮箱里。随后就是等待,等待他对小说用还是不用的结论。
这是一段我浑身上下最轻松,最自在的时间。因为稿件已经进了他的邮箱,无论他采用不采用,即便这会我的手机丢了,他的邮箱里已经有我的稿件备份。天宽了,地也阔了,再不操心手机里存的小说底稿因手机丢了,找不到了。此时的我,仿佛换了另一个人,心敞亮了,走路也轻快地多了,睡觉也踏实多了。一时间变成了一个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孩子,时常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见谁脸上都挂着微笑。如同身上绑的炸药包引信彻底摘了,快活的像只会飞的小鸟,晨早在楼下学校操场跑道上拖着笨重的身体跑来跑去。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几天以后,他就在微信中告诉我,说小说太长了,有些地方还得修改加工。
之后的好多天里,我边读边改,终于在半个月后,将增删了新的内容的小说再次发入他的个人邮箱。
感谢《今日头条》。几天之后,小说终于出现在了《今日头条》网页。感谢汉水明月,感谢网友。小说在网页上出现后,我悲喜交加,泪流满面。妻子看完难过的将微信中添加的我删了,说她不敢,也无力再将小说看下去了。说自己不看则罢,看了心里反而难过,睡不着觉。她的话,说出了我完成小说后的这些年之所以不敢发的原因,因为小说中的故事情节过于真实。一旦发表两个女人看见了,会对二人造成更大的伤害。事实上已经对她和她造成伤害。因为前者没我的微信,后者加有我的微信,我将发表的小说发入微信朋友圈,朋友看到,她自然也就能看到。因为我无法绕过网络这个圈子。也无法在群发小说前,将她从我微信中删去。而且如果我一旦那样做,会给自己带来更多麻烦,会给她,也给我自己带来更大的伤害。而且会使她对我产生更大误解,以为我不知道在她跟前隐藏了多少秘密。小说发到朋友圈后,我在延安,她在延炼。过去我人没回来,几乎一天一个几个电话,那天一天甚至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接到她的电话。下午才给我打来电话,说我,你再不要给我的手机上发你写的那些东西了,再发来我也不看了。看了,闪的我这两个晚上都没睡着。妻子善良感情脆弱,说完,她还告诉我,她把我从她的微信中删了。可她那知道,小说修改完了不发吧,写了一回,我不甘心。担心有一天手机真的丢了,就是哭破黄天,再想找稿件也找不回来了,因为你没将它存入电脑。那时,你要再若重写,再想找回当时的创作感受创作状态根本不可能了。更不说再写,就是修改,每打开手机一次,心都战栗哆嗦,生怕手指点错,写下的东西一下删除的没了。更别提说小说中那些回忆往事的一个个细小情节,不说自己去看,就是安康和我在一块呆过,熟悉我家事的同事,朋友看完小说,都批评我写得太真实,担心作品一旦发表,大人娃娃看到会造成更大的伤害,劝我,不要自己再给自己找麻烦了。而我自己此时也变得脆弱的,不敢再去目睹小说的每行字,每个标点符号,更不说,还有勇气去触摸收藏它的手机屏面。因为它的每个字,都是我辛酸的泪水泡出来的,我饱含泪水写出来的。打开它,泪水就会落地,划开它,刀刃上挂有血印。
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人在快乐的时候,一般不容易学到很深的道理。如果感受一次痛苦,有智慧的人就会思考很多,学到很多。痛苦是一种经历,也是一种教育,更是一种历练。
写自己熟悉的生活。作为作家经验之谈,作家们已经不是谈过一两次了。只是我们自己在接触文学之前和之后,没有亲身体会感受过罢了。作品发表后,有朋友处于好意在微信上笑的提醒我:“你小心前妻找你的麻烦。”随后有朋友批评我:“想写,去写写别人,为什么非要写自己家里的事呢!”我看了,只好在微信中作答:“我连我自己都写不了,怎么写别人呢!”
如今小说《照顾好你哥》终于与读者见面,压在我心上的一块石头总算搬去,藏在我心里多年的一件心事也算了却。有人说作品是作者的孩子,孩子生的丑俊在于产妇。孩子出生了,评头论足便成了众人的事情,作者再不便插嘴了。话是如此,但我不能不认真总结经验教训。为此,我当热忱接受读者指点批评,积累财富,丰富人生,争取为读者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优秀作品。
▋作者:高飞,原名高和平。插过队,当过民小教师。77年入铁路工作,干过列检,换过闸瓦,烧过锅炉,当过法官。为证明自己的爱好和价值,走出大巴山,早先搞过通讯报道。后因个人经历触痛,开始学习文学创作。作品散见《延安文学》和地市,路内报刊。创作作品有中篇小说《汉江在这拐了个弯》;散文《老沟的腊月》《列车行进在西延线》《山上那棵黢树》《额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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