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个地道的村妇,可能是十几岁时在上海闯荡了几年,使她与一般的村妇有所区别。她会唱流行歌曲,喜欢越剧,说起戏文来侃侃而谈,根本不像一个没有读过一天书的文盲。幼时的许双受其影响,对那些越剧界名演员的唱腔特点也如数家珍。
母亲和父亲在那个最苦的年代养大四个儿女,为三个儿子娶妻生子,带大孙辈,让最小的女儿读书读到大学毕业。母亲的衰老是渐进的。高中时,许双指着母亲脸上出现的褐色斑块问那是什么,母亲说是老人斑,许双心里一惊,母亲已经老了吗?此时的母亲,挑水种地,力气一点也不比正当年的哥哥们弱啊。许双工作后某一天回家,乍见母亲,发现一向挺拔的母亲后背似乎有点弯曲,原以为她只是同时照顾几个孙子孙女受累的结果,没想到这样的姿势就这样固定了下来,一直保持至今。
纵然如此,母亲也没有忘记她的爱好。她一边教孙儿们唱“小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一边自娱自乐哼唱“我家有个小九妹,聪明伶俐人敬佩”。
这样乐观豁达的母亲,现在似乎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许双平时打电话回家,母亲跟她说起的都是村里哪个人走了哪个人去了,再说起的都是自己身上哪里哪里不舒服。刚放暑假时,许双和几个哥哥带着母亲去医院拍了片子,医生说母亲得的是不好的病。母亲泻肚泻了十几年,一直查不出原因,吃了医院开的止泻药,有时好有时不好,以为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没想到现在得了这个病。问医生可以手术吗?医生说快八十岁的人了,不建议手术,手术后的生命质量说不定还不如现在。
许双征求哥哥们的意见,哥哥们说最好听医生的,但他们还是委婉地表达了由许双决定的看法。许双给海上的顾治平打了卫星电话,顾治平综合考虑了各方面的情况,也建议听医生的。
开学时,许双跟三哥商量,要不要请人照顾母亲。三哥说不用,他自己照顾就行。许双知道请人是需要花钱的,提出大头费用自己来承担,三哥说真的不用,母亲如果真的到那一步,他就不上班留在家里。大哥入赘人家,二哥负责了父亲到最后,母亲的事情只能听三哥的。
许双到家时已经八点半。女儿听见她开门的声音在房间里喊了一声,老妈,你回来了?许双把包放在餐桌边的椅子上,进了女儿房间,见女儿正在奋笔疾书,问,在赵阿姨家吃得怎样?女儿说,赵阿姨的厨艺比你高多了,她做的菜色香味俱全。许双笑了,川菜大家都爱吃,作为四川人的赵阿姨做的菜应该很地道啊。
许双又问还有多少作业没做完,女儿打岔道外婆身体怎么样了。女儿问起外婆的身体是正常的,但许双知道女儿狡黠的一点小心思,下午她肯定跟赵阿姨的女儿溜出去玩了。女儿说,哪怕周日的晚上作业做得很晚,一周也要放松一下。为了这事,母女俩经常闹得不愉快。许双认为,要以充足的精神开始新的一周,以睡眠不足的状态进入下一周,整个一周都会处于不良循环中。
顾治平认为母女俩都有道理,无法做出最终裁决,所以这个隐形的矛盾,许双不提则罢,一提女儿准会爆炸。
现在的许双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整个一周都没有得到调整,明天一早就有课,课还没有备好。好在在车站时啃了一块面包,晚饭算是解决了,现在得赶紧把课备好,洗洗早点睡觉,迎接下周严峻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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