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二十九年前的事了,记得是个夏天,天气热得像着了火,那天我在地里忙完农活,抢着太阳落山前,翻爬去南头山林中拾柴,当天柴多,拾捡两垛捆堆老高,自己背扛起来很有些吃力,刚走几步,脚下被乱石绊到,人一趔趄就往前冲,眼看就要扑倒,背上柴垛突被什么给后拉带住,这一拉阻,我才得以站稳没倒,当时自己心口慌跳得厉害,暗想应是背扛高高柴垛被什么东西给挂带住,幸亏这一阻碍才被拉住,要不这一前冲跌倒加上背负重柴,人绝对是要伤得不轻,这马上夏粮抢收,可是耽误不起,正暗自庆幸要多加小心,身后,突传来一男人普通话声:“大叔,这垛柴太大太重,要不我帮你背一半吧。”
话声响传吓我一跳,黄茧村深在三道山中,穷困地偏进出不易,这一年到头难见什么外来之人,想要见个生人还真是十分不易,要翻山越岭去镇上赶集时才能得见一二,怎么今天在这深山密林之中,有人在自己身后说讲起普通话,这可真如同大白天见鬼一般。惊慌中,我侧偏过身,只见一位白净面庞,高个清瘦年轻人,戴着眼镜,穿着白衬衣绿军裤,肩挎一大皮包,正站在自己身后,他神色疲惫不堪却又和善诚恳,一只手正紧紧拉拽着我背上柴垛捆绳。
我将他从上看到下,直到瞅见地上有影子,这才安放下心来,忆想刚才应是他在拉帮我,心中立生感激,于是向他挥挥手。那年轻人向我笑了笑,然后帮我从背上卸下半捆柴,又转扛到他背上,自己背上一轻,这才想起问他怎么会来这?他很是客气说到来自广东,是当地一所中医学院老师,姓黄名三石,这次是利用学院暑期放假,出来做个中草药项目课题研究,寻几味古书中记载的野生草药,无意中找来到这里,资料上说这里古时有一座黄茧寨,寨子周围有三座大山,山中遍生许多药草,其中有些为此地独生特长,对治疗妇科、疟疾具有特效,另具记载当地还特生一种奇特山橘树,用橘皮炼制膏泥能医合伤口,并对蚊虫叮咬疗效显著,此次寻来,便是希望能采摘些药草物本与种子,好带回去研究试种,以便利帮助更多病患。
听他这般介绍,我宽心乐道告诉他,他所要寻找地方正是我生活的村子,不过现在这里不叫黄茧寨,而是叫作黄茧村,大家都姓黄是为本家,也是缘份,他大老远找到这里来搞课题研究,肯定没地方住,要是不嫌弃,等下带他到村里,在村委会说明登记后,就委屈住在我家里,我只一个女儿早外嫁别村,家里只剩下自己与老婆两人,有空余房间。
黄三石听我说完很是高兴,当即一口应答下来,背着柴垛就随我返回村中。入村后,我带他先到村委会说明情况做了登记,当时老支书黄云才便是现支书黄洪翮的父亲,黄三石向老支书出示了他的工作证件,得知黄三石是从广东远道赶来这里进行野生草药考察,老支书很受感动,告诉他在这里随意考察,其间如遇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他和村里都会想法提供帮助。黄三石当时只向老支书提出一个要求,就是想在我家借宿一个星期,他愿为此支付食宿费用,老支书与我当时被他提的这个要求弄得哭笑不得,钱肯定不能收,老支书告诉他,说我老婆爱收拾屋子,家里宽敞干净,黄医生敬请安心在此住下,无有顾忌,更不要再提任何钱财之事,这样只会生份彼此间关系。
见老支书说得坚肯,黄三石便不再坚持,对老支书与我只是一劲感谢。
黄医生这人好处,住我家当天发现我老婆腿脚不是很好,当时帮她医诊说是风湿,咱们常年住此大山之中,基本小病靠扛大病由命,我老婆腿脚风湿已生发有些年景,秋冬时节,一遇雨雪天气就会犯痛,当时夏季算好不很严重,不想那黄医生年纪轻轻,竟一眼能瞅出病情十分了得,当时他帮我老婆医诊拿脉后,说按他开出方子医,这风湿病当年过冬前或能医好,隔天他就进山帮我们寻采几味草药,后叫我想法捉三只蜈蚣来作药引。对黄医生说得话,我与老婆当时都半信半疑,吃过晚饭,我俩帮他收拾好房间,他便早早进屋关门休息。
第二天,我俩早起为他准备早饭,老婆担心他独自进山不太安全,打算吃过早饭让我陪他一起,但当我轻轻敲推他屋房门才发现,黄医生竟早已出门,当时我心里只觉怪异,却又说不出什么,那天我与老婆两人全都心神不安,约莫到晚饭时点,黄医生才满身疲倦赶了回来,他从挎包中取出许多采摘草药,从其中细捡出十几株,要我遇同药对分两半,一半剁碎小火慢蒸一个时辰,再取药泥热敷我老婆腿脚膝盖处,另一半草药则下入蜈蚣,大火煎煮药汁内服。草药是为三天用量,听闻我与老婆两人虽不深信,但心中极是感动感激,见他周身疲乏,我俩给他烧水洗澡后,黄医生简单吃了几口晚饭。饭后,对用药之事他再又对我俩交嘱一番,这才回房关门休息,当时我观他神色不对有些担心,本想唠嗑打听,但他回房关门,自己便不好追问打听。
当晚,按着黄医生交办法蒸药煮药,一半外敷一半内服,说来也怪,我老婆睡到半夜热醒,后将我也唤醒,说她双腿由内往外透扯着热气,人全身流汗不止,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到底怎么回事?当时我迷迷糊糊坐起身,伸手往她腿上一摸,果全是汗水,自己立时惊醒过来,心里不觉有些瘆慌,慌想会不会黄医生所说用药之法自己听错,不禁哽咽了几下口水,低声问老婆:你有没有还感到其它哪不舒服?头痛不痛?肚子痛不痛?老婆支着身子想了半天,回我道:这一身大汗流完,人怎么感觉像是好些,原本双腿膝盖处的丝丝酸胀,竟全消失不见。
我听到心里一跳,感觉是那草药起了效用,但无法确定,如真依黄医生所说,用药后我老婆腿脚风湿能断根,那对我来说真是天大感泽,老婆便能如从前一样,在地里帮我搭手忙活,一时心里既期许高兴又猜疑紧张。下床后,自己对老婆说:你等等,我这就去问问黄医生咋回事。
老婆一把将我拉住,压低声音道:这都后半夜了,昨晚黄医生回来时面色好差,估计累泛睡熟,你现在去将别人吵醒可是不好。老婆所说有理,自己便想明早早起再问黄医生,但就在那时,我隐约听到他屋中似有轻微步跺声响传,心中好奇,忙推了推身边老婆用手指了门外,两人细听,那跺步声渐由清晰,老婆也有些不安,伸手便将我拉住,而我担心黄医生遇有什么难事,推开老婆手,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时,一缕隐淡烛光从对屋门缝下透钻出来,我听到里屋传出跺步声很沉,心中更是不安,忙清清嗓子,在屋门口轻声唤道:黄医生,打扰你休息了,我……我那老婆昨晚用药后,有了些反应,我俩……我俩不知道是好是坏,想请你过去看看,可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