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生日

    农历六月初六（昨天）是公公的生日。按照惯例，全家齐聚，为公公庆祝了八十二岁寿辰。

    原本能干且勤劳的公公现在已经痴痴呆呆，每天几乎不说话，不出门。他大部分的时间在床上昏睡。今天是他的生日，但为了哄他出门吃饭，大家轮番上阵，用了近两小时。我当时并不在家，但这样的情景却非常熟悉。公公是阿尔兹海默症患者，除了失忆还有偏执的症状，他说不吃饭，那怕饿上一整天，也决不吃一口。他要是不想出门，哪怕你生拉硬拽，也休想让他从床上起来。

      年轻时公公是无线电工程师，业余爱好就是修各种家电，尤其爱修电视机。义务为左邻右舍、亲朋好友修了很多台电视机。我刚结婚时，厂里分了房子，所有的装修事宜都是公公安排协调。当我儿子出生后，公公为大孙子选择了当时最好的雀巢奶粉和刚开始流行的纸尿裤。这两样东西在小县城是买不到的，每过一段时间，公公就坐公交车去省城采购。公公年轻时很少交朋结友，空闲了就宅在家里读书看报，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他眼睛老花了，头脑迟钝了，话几乎都没有了。他也越来越不爱下地活动了，总是躺在床上，醒来时，他拿个放大镜，头凑在一盏台灯下，反复看一本地理书。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看地理书。也许是老糊涂了，并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如此痴呆的公公，在去年我儿子去上海实习的一段日子，他忽然有几天变得特别清醒。他经常看着电视新闻问我：娃在上海什么地方实习？那里有没有疫情？儿子实习了一段时间，打电话给我们汇报情况，公公接过电话，声音异常洪亮地说：“康睿，你开始工作了，爷爷给你提几点要求，第一要服从单位的纪律，不能自由散漫。第二要把工作做好。第三是一个人在外生活，要把自己生活搞好，吃饭要准时。”那天，公公像忽然年轻了十岁，像一个正常人，像从来没有得过痴呆病似的。

      今天，公公没有吃完那碗长寿面，或许是因为没带假牙，或许是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生日。他一直茫然的望着围坐在他身边又说又笑的一群人。唯有真诚的祝福在心底，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