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靠

我不大喜欢坐长途汽车时吃很多东西，一是嫌它的麻烦，要么上车前买好要吃的，想吃的东西，然而上车前往往在早饭刚过，并没有食欲去买。要么就是在半途去买，然而又觉得徒添了乘车的麻烦。二是觉得在车上吃东西并不尽兴，我很爱吃因而总是对吃有要求，若不是在舒适场所无所顾忌的吃，总是有着后顾之忧的感觉，不如不吃。

同样的，我也不喜欢在半途下车休息，我总觉得，半天多的车程既然足够疲乏，并不是一时的休息能够缓解，因此在别人离开座位，下了车透透气，抑或是抓紧时间买食物的时候，我总是把自己固定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形形色色，并内心讥笑着他们的忙碌。

不过偶然有一次，母亲给我带了几块蛋糕，我向来拒绝，一则是我真的不想在车上吃，二则是我和哥哥离家时都习惯“净身出户”，将爸妈少吃的东西留给他们。不过母亲坚持给我带着，就算路上不吃，到了学校再吃也好，我拗不过她，便带着。车至半途，睁眼想到包里的蛋糕，我突然意识到，过去也许自己并不是不饿，而是没有食物便压抑了自身的饥饿。无论如何，想到蛋糕的香甜，我竟顾不上汽车的颠簸，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口中有些腻，便不得不找水喝，正巧汽车停靠休息，我便也走下了车。走出车门，仿佛从压抑着的空间钻了出来，瞬间开阔。没有东西压着自己，没有东西拥挤着自己，手脚尽意地舒展，空气也和车中大不一样，没有嘈杂，阴暗，压抑的味道。我贪婪地呼吸外面的空气，一边走向便利店，买下一瓶冰镇饮料，上车时，竟感觉有些流连了。

从那以后，我也习惯上车前买点吃的，不见得多，总是可以中途充饥，或者我就是贪恋着咀嚼的过程。我也喜欢半途走下车子，有时就算不买东西，也要下车走走。以免压抑的太久，自己已经意识不到。

一程一程地辗转于两个城市，我渐渐意识到过去的想法是错误的，没有什么东西强迫我，强迫着我的、压抑着我的反而是我自己。无论是拥挤的座位上，宿舍的床上，还是教室里，都触摸不到天空，释放不出压力，唯有走出来，得以放松。旅途也好，人生也好，最舒畅的一刻也不见得就是终点，或许，是中途的停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