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说草,我就看见绿
你说花,我就看见各种颜色
你说天,我就看见蓝
你说绿色,我就想起坟墓前的松柏
这是一首特殊的诗,一首只属于周云蓬的诗。
周云蓬人生中所有的颜色,都静止在了他9岁的那年,他被诊断为青光眼,医生告知可能会永久地失明。
那天,他爸爸趴在炕头上哭,他妈妈趴在炕梢上哭,这个场景定格在他人生的开始。于是妈妈千山万水地带他去治眼睛,爸爸在家上班维持生计。
去了很多医院,走了很多路,吃了很多药,辗转反侧,眼睛的视力最终还是彻底消失了。从此他的世界只剩下黑色,不再更新。
希望只是命运开了个玩笑,但是却的的确确地发生在这个普通的家庭,有时候我们感慨人的命运实际上是很难以自己的力量加以选择的,处处都透露着缺陷和不完美。
但是总有一些人,即使深处命运巨大齿轮的漩涡中,但是依旧甘之如饴,甚至可以用另一种方式笑看人生,享受人生,唱出一首“你去你的未来,我去我的未来”的生命之歌。
2
虽然眼睛失明了,但是他活得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妈妈带他去上海治眼睛,从沈阳到上海坐火车得两天一夜,他坐在火车上兴奋得不得了,即将要去的可是上海啊,他完全懵懂地不知道在前方等待他的将是影响他整个人生的坏消息。
但是少年无畏。
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照样读书,读盲校,后来得知盲人也可以上大学,于是考上长春大学特教学院中文系,文学给他注入了养分,带领他游走在昆德拉、尼采、加缪的字里行间,也无疑丰富了他的精神世界。
毕业后他被分到一家工厂上班,生活安逸,但是他不安于一眼望到头的生活,于是毅然决然开始了北漂。
他热爱音乐,在15岁的时候就开始学吉他,于是在北京的街头卖唱,他带着他那双黑色的眼睛,磕磕碰碰,但是依旧想寻找光明。
他热爱旅行,90年代的时候经常乘坐绿皮火车四处游走,在小时候看病的过程中,他清楚地认知到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得要大得多,后来又徒步走滇藏路,吹过一望无际苍茫的大草原,朝圣过圣洁的拉萨日光之城,度过闲适大理的山居岁月……
人们总是好奇周云蓬是如何旅行,所到之处理应是相同的黑暗,但是他依旧执拗地四处游荡,他是如何感知世界的?
这个问题周云蓬被问了两百多次。他说:“我只是眼睛不好,但是其他健在。”
他的名字路过了许许多多的名字,他用失明骗过了黑暗黎明。
失明,反而令他更加明白路过风景的弥足珍贵,也让他的心在世俗生活中更加通透,愈加明白自己想要的什么,活着是为了什么?
3
民谣是你骑自行车远行
后面带着女友
路旁有大片的麦田
民谣是你骑自行车
不知道要去哪里
春花秋月啥个时候完
我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最初因为一曲《九月》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的悲怆而动容,而后又深深陷入《不能说话的爱情》中,“最后一次收割对方,从此仇深似海”的熟到头的爱情感慨;
又惊讶于《镜中》“想起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梅花就落了下来”的坦然轻盈,后来又迷恋上了具有古诗词韵味、诗意十足的画面感《春歌》……
每一次听他的音乐,总是带给我一种绝美想象空间的画面,那里有牛羊,有归家的路途,有隽永的诗意,和平凡而又质朴的爱情……
诗愈沉潜,歌愈怒放。
他说:
“人的一生,往往围绕一个动机转。音乐,也是第一句重要,有一个旋律动机的时候,这首歌的命运就注定了。”
他用最简单的吉他伴奏,用平凡不花哨的歌词谱写,来表达他的意念、他的锋芒。
每次听到他的音乐,总是能让我很快地安静下来。
让我们抽身于朝九晚五的机械生活,营造了一个别开生面远离喧嚷的个体世界,好像清风草原归鸟为你歌唱,来一场人生有种把酒需尽欢的酣畅淋漓,一场自我之间的较量对话,这是在车水马龙的日常生活里的一种奢侈的存在。
但是,他的音乐,远不止这些。
2007年的时候,他自费录制了唱片《中国孩子》,在这张唱片里,他提及到了许多具有批判的事件,他用音乐作为揭露现实的武器,他说:
“人是有情绪的,不可能没有愤怒,或者是情绪不波动,如果没有了那种焰火,那么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老子曾经说过:五色令人目盲。
我们身处于这个太多光明充斥在眼的世界,常常令人目不暇接,无形中忽略掉了许多很宝贵的东西,我们有的人,甚至终其一生,都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有的时候,恰恰要等到所有的光线都全部消退了,黑夜来临了,我们才会开启我们另一只眼睛,看到我们平时在自己或者是灯光之下,所看不到的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
而周云蓬,就是看到了明眼人都看不到的东西。
所以一首简单的小诗,一曲美的小歌,在周云蓬黑暗的世界投下了一枚小小的涟漪,让他整个世界因此变得躁动起来。
就是这一抹“光亮”,温暖而滋润了他生命中的所有日子,他珍惜自己身上的这一种感受力,就是因为这,才有了他如此深刻却又质朴的创造力。
4
有什么声音彻夜不息是露宿人的鼾声是树根在啃食着泥土一滴雨尖叫着落向大地
我个人觉得,《春天责备》是周云蓬最好的诗集。周云蓬的诗里,万物都有灵性,时间都有缝隙。而人行走在时间的缝隙里,如同手指走过琴弦,每一步都是乐曲。
他自称“候鸟歌手”,希望有一天能择良木而栖。
李皖在《民谣流域》中写道:
“ 民谣歌手使音乐重新回到语言上去,相信歌由言出——由于心灵的发动,使诗歌,或者说话,升华为一种更激情的形式。他们以激进的形式,在音乐和语言基本脱节之后,重新建立起两者之间的关系。 ”周云蓬便是这样的一个云游四海的民谣歌者,他在空旷的日子里,弹琴唱歌,饮酒写诗。
舒国治曾说:理想的下午,当下在理想的城市,有赖理想的下午人。
当城市,音乐,诗歌,旅行紧紧结合在一起,一同创造出一个诗意的下午,来看着时间静静流淌,佳良的时光来等待一个未知的喜悦和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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