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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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所是牢；
天地是牢；
方寸是牢；
然，
困兽犹斗。

妖 | 00:00

没有月亮的晚上，黑夜像是一股浓稠的烟，张牙舞爪、青面獠牙；时而张开血盆大口，喉咙眼里都粘腻着叫人喘不过气来的黑。

兽没有睡着，它把自己裹得严实，裹出一枕头的汗。睁大了眼睛望着狰狞喧嚣的黑色，它漆黑的眸子快要和周围融成一体，只有瞳仁里那点惊惧露出瘆人的光。

眼前的黑气忽然团在了一起，变作一个肥硕的黑猫。黑猫弓起身子，炸着全身的毛，冲着兽怪叫一声，硕大的眸子里射出阴冷的光。

兽浑身战栗着，手指下意思地一点点扣紧被子，柔嫩的指甲折在被子上，带出几丝血。

它本不敢看黑猫，却又不得不盯着它，生怕它一口咬断自己的脖子。

眼前的猫在一点点变大，就像一个一直充气的气球，一步步扭曲变形。那越来越薄的皮终于束缚不住内里膨胀的戾气，黑猫的身躯猛然爆裂，并迅速和周围的黑色混为一体。黑猫的头在爆裂的瞬间向兽滚来，落在兽的枕边，伸出一条腥臭的舌头舔在对方的脸上。

“啊——”兽终于大叫起来，它逃出了自己的房间，急速向前跑去。它伸出手死命敲打着眼前的门。

“爸爸——妈妈——”

没有声音发出来，好像在它张嘴的瞬间，那股黑气趁机钻入了它的喉咙，一把攫取了它的声音。

身后的黑气扭成一个猫头人身的巨妖，那妖睁着一双贪婪的绿眸望着眼前的幼兽。它喘着粗重的气息，粘腻腥臭的涎水从齿缝渗出，滴落在地上，浑浊的声响刺激着兽的耳膜。

兽将手边桌子上的香炉和供奉的菩萨扔向猫妖，浓厚的黑色略颤了颤，毫无反应。

“开门呐——爸爸，妈妈！开门呐——”兽无声地嘶吼着，砸在门上的拳头流出殷红的血，眼泪在脸上肆意纵横。

就在猫妖的爪子搭在兽肩上的瞬间，门开了，爸妈背对着兽站在门口。

兽伸出双手想立马扑到他们怀里，爸妈猛然转过头来，那脖子上立着的赫然是嵌着贪婪绿眸的猫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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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 | 02:00

狂欢不会因为夜深而打折扣，兽穿着草裙在台上学着蜡笔小新，台下众人笑得打跌。

“你不去做一个谐星真是屈才了！”朋友吃完手中最后一串豆干笑着说。

“哈哈哈，我也觉得我很有实力，以后将是天下第一搞笑达人。”兽坐到朋友中间高兴地吃着烧烤。

凉风贴着地刮过，卷起一阵燥热的风，混着脚底积年的尘土，直叫人睁不开双眼。

灯熄掉的瞬间，整个烧烤摊消失不见，众人茫然四顾。兽看见一个近三层楼高的黑影狂奔而来，黑影手里执一柄三叉戟，戟上挂在三个七窍渗血的头颅。

“啊——”众人的叫声回荡在兽的耳边，它转身要跟着那些人一起跑。

眼前有一个小小的台阶，众人一跃而上，四散奔命。兽走近那个台阶，它奋力往上一跳，想要越过去，却发现无论如何努力，双脚都会被台阶勾住，摔到下面来。

兽倒吸了一口气，膝盖已经被磨得破皮出血了，双手扎进去许多木屑，生疼。

黑暗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兽看不见任何东西，它不知道是自己变小了还是台阶变高了。

它挣扎着站起来，同伴的呼号声越来越远，周围没有一丝声音，寂静得可怕。

地面猛然开始颤抖，沉重的脚步声步步逼近，兽能感觉一阵燥热的风捆住了它的脖子，箍得它喘不过气来。

兽坐在地上，一步一步地向后挪动，直到背贴在了冰冷的台阶上。

窒息感充斥着它的大脑，兽不自主地翻着白眼，它死命扣着自己的脖子，鲜血从指缝汩汩流出。钻心的痛感让它存留着一丝清醒，它一只手撑到了台阶上，挣扎着站起来想要翻过去，那股燥热的风却猛然抽离将它甩出老远。

兽跌在魔的脚边，魔鼻孔里喘出的粗气好似锋利的刀，刮在它的每一寸肌肤上。

准备了好久魔才抬起一只脚，兽的头顶更漆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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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 | 04:00

兽坐在矮凳之上，仿佛自己身处虚空之中，身边不见一物，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多久了？多久了。多久了……

幽冷的风从它的身旁吹过，从它的身体里穿过，从它的灵魂里穿过。

兽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无神的双眸直愣愣地望着前方。

“它来了。”兽想着。

无数的幽魂怪叫着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它们在四周戏谑着、狂欢着、怪笑着，它们空洞无珠的眼眶对着兽，渐渐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惨笑。

兽盯着地面，脖子仿佛有千斤重，嘴角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打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看不见的血花。

幽魂依然喧闹着，令人牙碜的响声将兽渐渐裹紧，似乎要步入绝境。

兽的额头闪出点点汗珠，它攥着自己的胸口，里面有个东西不安分地跳动着，与周围的怪叫声诡异地合拍，奏响一曲欢快的亡灵乐章。

“兽有心火，取出，可得光。”兽依稀记得谁说过这句话。

“想要么？”兽抬头看着兀自怪叫的幽魂们，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兽伸出右手，猛地从胸膛里掏出那颗滚烫的心脏。

兽望向那颗跳动的心，可是它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想要么？”兽依旧笑着说。

幽魂突然安静了，四周一片寂静。

太安静了，太安静了。

兽想看清楚周围的一切，它瞪大了眼睛环视着。

“发光啊……发光啊，发光啊！”兽急切地期待着手中的心能照亮一切。

手心猛然一重，刺骨的疼让兽不禁战栗着，有什么东西刺穿了它的手掌。它抬起左手摸了摸，一把短刀扎透了心脏，顺带扎透了它的手掌。

心已经没跳了，凉凉的，没有一丝活力。

兽流下来最后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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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 | 07:00

兽捧着冷透了的心脏等天亮。

黑色的巨轮从东方升起，没有带来一丝光亮。

兽垂着眼眸，没有动弹。

兽拿着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夜明珠，眼神空洞。

夜明珠发出惨绿的光，冰冷的光。

兽将心脏一针一针地缝进胸腔，然后将心脏上的短刀拔了出来，刀尖尤带着血，兽反手将这把刀插进了身边人的胸膛，感受着那一瞬间的快感。

兽像死了一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