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品樱桃社员们释困
消邪火李大喜逞能
菜园子顶着炎炎夏日，不停的拔草锄菜，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整件汗衫如水浇，汗水流到裤衩，顺腿流到脚下土地。汗衫裤衩上，留下一道道灰白色盐渍。头上草帽补了几种颜色的碎布片，花哩溜哨。帽沿豁了个口，布片滴滴溜溜晃动着。
菜地活是蹲在地上做，人体折叠在一起，热气蒸人，苦、累、脏。蹲的太久，菜园子直起腰，两腿酸麻，头晕目旋，趔趔趄趄站稳，捶捶酸疼腰背，拿起身边水罐，咕咚咕咚喝了个净光。手提空瓦罐喊:“草儿，再打一罐井毛凉。”甩了一把汗，又蹲下身，继续挥舞手中小锄头。
满园菜苗绿油油，水汪汪，象一个个稚嫩笑脸。
菜园西北角有一棵大柿树，青青扁扁的柿果，一坨坨的滴溜着。风吹柿花落下，满地打旋。
茶园中央架着水车，人们管它叫铁水龙。蒙着眼的黑毛驴，一圈圈地拉水车转动。水车叮叮当当，井水哗哗啦啦翻出，流进菜畦。清清凉凉的井泉，欢唱着消失在菜畦里。
天气热燥，温度高，水份蒸发快，井水不够浇菜用，浇浇等等，每天都要浇。因此，井水特别清澈透明。喝上一瓢，清新甘甜，解渴又解署。来上一罐，喝个通心透凉，爽！
水井东南一棵小樱桃树，樱桃红了，晶莹剔透，玉石珠玑一般，颤颤巍巍压弯了树头，看得野草眼馋。
野草提一罐井水递给菜园子，眼瞅樱桃树，“大，大，我摘几颗樱果尝尝好吧？”菜园子矜持秉公，“小孩不能学贪嘴，等社员们下工回来，到菜园喝水，摘了都尝尝。公家的树，大家一起品尝才对。”野草眼望白里透红的樱果，直流囗水。
中午下工，男女劳力，肩扛锄把，接二连三涌向菜园水井，争先到铁水龙出口，蹶屁股伸头，就着水车喝个痛快。菜园路很窄，人们排着一字队喝水。前面的喝完水，后边的继续，全聚集在水井周围。菜园子把剔除的小白菜、苋菜，每家一把，中午下面条。分了菜，卸了毛驴，拴樱桃树上，顺手摘下樱桃果，供大家食用，社员们熙熙攘攘争食品鲜。
众人摘下头上草帽煽风，喝着井泉，品食樱果，嘻嘻哈哈挑逗，嬉戏，降了燥热，忘了疲痨，喜笑颜开。不大一会儿，把个樱桃树摘了个净光。
李来喜、李来岁把手里两粒樱果往野草手里一塞说:“给外甥，你小子也不去抢两颗，傻站着眼馋。”李大喜作一番面部表情，朝众人嚷嚷，一个个贪嘴猴似的，也不顾外甥。
这一提醒，大家才注意野草一旁愣着，一脸不高兴。人们把准备带回家给孩子吃的果子，羞涩而违愿的拿出一两粒，积了一把，李广英、李来岁接了，塞野草手里。
李应顺见宋兰香那不管不顾贪馋吃相，手伸到她面前说:“嫂子，你给两个。”
宋兰香嘴一撇，“哟哟，别猫哭耗子似的，老蛮子守着樱桃树，早给儿子吃歪了，哪缺我这两颗。”
野草人虽小，听宋兰香这样挖苦他，心里好不是滋味。心想，早想吃了，大就是不让，总说不熟，等熟了才甜。说什么树是公家的，大家共同分享才对，小孩不能学贪嘴。那年月的农民基本都是这样教训孩子，不可贪吃，不可贪他人的东西等等。这可好，樱桃是熟了，没吃着樱果，落了个不是。冲宋兰香嚷道:“我早想吃，我大不让，等熟了甜了大家一齐吃。”
烧倭瓜正把樱果往兜里放，撇一眼野草，气不打一处来，好象天生的冤家对头，脱口就骂:“小杂毛孩子，说瞎话不腰疼，小孩守着香喷喷的樱桃树没吃，鬼才信，真是有啥老的就有啥小的。”
野草因为救李富贵，被烧倭瓜无理取闹而挨打，心中窝气憋屈，恨透了她烧倭瓜，脱口而出:“孬种儿才说瞎话呢，树上结多少，你瞎呀！”
菜园子呯的给野草一巴掌，“小孩子没大没小的，不会说话。”转脸陪笑，“他大妗二妗，多担待，别和孩子一般见识。”
这妯娌俩本来就是多事的主，哪容小辈骂她。正待发火，李大喜朝李来岁、李应顺使个眼色，两人会意。三人一齐走上前，故意转移话题，胡闹打叉。
李大喜冲宋兰香挤眉弄眼搞怪一通，伸手去挠宋兰香裤裆。李来岁、李应顺去阿烧倭瓜痒痒“嫂子嫂子，我摸摸你怀里有几个。”他们真真假假的推推搡搡胡闹，众人齐声附和着凑热闹敷衍。
雷翠兰刚从井里提上来一罐井毛凉，准备回家，被烧倭瓜后退撞倒，一屁股坐倒水池里。瓦罐摔了个西巴烂。自己落水一身水流，还把身边几个人澎了个湿透。雷翠兰起来，用罐绳一下套住李应顺膊胫，猛的一拉，把李应顺按倒水池里。李大喜、李来岁借机把烧倭瓜、宋兰香往水池里推，二人躲着骂着跑了，惹得所有人哈哈大笑，前仰后合。
李广杰一旁看得明白，冲李大喜伸大拇哥，“高！七弟真高！你们这一闹腾，把那妯娌俩的邪火给浇灭了。”
社员们散去，菜园子把踩踏塌了的菜畦修整，补上新苗。
社员们下工了，做饭的做饭，凉风的凉风。菜园子依旧顶着正午的烈日，不停地拔草补苗。身上那不知补了多少次的土布汗衫，脊梁破了个大洞，整个脊梁黑黢黢的裸露外面。油乌锃亮的脊背，大大小小的水泡接连不断，塌了起，起了塌，白皮一层层支棱着，更显得脊梁乌青紫亮。
社员们都下工，菜园子以然不停的忙碌，把缺苗，黄苗，弱苗，及时补齐。补晚了，菜苗大小不一，影响产量。菜园子也就不分上下工，抓紧浇水、锄草、补苗。把鸡吃虫咬的，水肥不足的黄苗，剃除，分给社员们下汤面，再填补上壮苗。
菜园子把空缺菜地儿，挖一个拳头大的坑，再把秘稠的菜苗带土块挖出放进去，浇上两瓢水，土块与土窑溶合，与原来的区别不大，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是新填补的。这样才能确保苗旺，全苗，合理密值。
菜园子一棵棵的补，一畦一畦的补，一垄一垄查找，细心而又细致，井条有序。
油嫩嫩的萝卜白菜，齐腰深的甘蔗。大葱良姜，黄瓜番茄，辣椒荆芥，倭瓜葫芦、苋菜香菜，搅瓜丝瓜，均匀的铺满了这三亩多地的大菜园。
村里的五保户，潘王氏，李吴氏，二秃子，瞎张宾，四愣子，大瘸子、二拐子加上寡妇小白鞋，有十来家独门五保户。这些残疾人，每到分菜，便一起相互照应着，前后勾肩搭背排成一队，到菜园里来拿菜，嘴里不停念道:“三山六水一分田，种地不如种菜园。能下饭，能卖钱。种好一亩园，抵上十亩田。”到像十不全小丑表演队。
这三亩菜园，被菜园子用汗水浇灌地是绿郁葱葱，远近皆知。
大队召开群众大会，支书张学俭带领各生产队队长，会计，来菜园参观学习菜园子种菜经验，用以改善农民伙食，颇得农民赞成。张学俭要求每生产队派一名思想好，极积先进的社员，来向菜园子学习种菜。菜园子把种菜经验，传至各生产队，深受人们好评。菜园子深感光荣，因此更加努力。园内青菜布满，园埂上，种满各种刀豆、豆角、秋梅豆，丝瓜苦瓜吊瓜等等，没有空闲地。
紧靠菜园南，大队代销点和兽医站，屋后经常会有人大小便，很不雅观。菜园子把那儿种上向日葵，栽上秋梅豆丝瓜。由于长长有人拉粪便，向日葵长势旺盛，粗壮高大，豆角丝瓜攀缘而上，形成一道绿色蓠巴墙。
向日葵八月成熟，摘后的向日葵杆，成了豆角架。好像绿色围栏，一举多得。东园埂栽上桃李杏，樱桃石留。每年春季，桃李竞相，飞花落，一派生意盎然，景色宜人更迷人。
瞎张宾双目失明，经常到菜园子家讨野菜下面条，要野草帮忙提水，收柴。听菜园子累地喘粗气，就说:“你把份内的事做好就行了，干吗那么辛苦？”
菜园子说，是全村老少爷门们信任，才把菜园交给我，我不能辜负了众乡亲。有人来访种菜经验，菜园子倾囊相增说:“咱农民，做什么都要踏踏实实，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有这种心理的人，自然吃苦耐劳，任劳任愿。
野草看菜园的付出，得不到工分，也就顺理成章，无所谓了。
微风吹动甘蔗苗，沙沙作响，满园菜苗碧波起伏，随风荡漾。菜园子站在大杏树下，取下头上的破烂草帽，抹一把汗水，用草帽扇风。右手扇风，左手在背后捶腰，目光注视菜园，舒心的笑脸，是那么甜。
野草站在菜园子身旁，望着父亲满脸汗泥的笑脸，顺着父亲的瞭望目光望去，那一片起起伏伏的菜苗绿波，好象同学们在一起做游戏似的活波可爱。
第22章
野草在学堂用功
草花羡慕包全活
麦暇已过，野草背着没书的书包，装上爸爸刚用火纸钉的两个本本，跟在爸爸身后，踏着震耳发聩的铃声向学校迈步。
菜园子很操心，提前向班主任刘志谆打招呼要书。语文、算术，0.36元，学杂费0.42元。菜园子交不上学杂费，把家里分得的青菜和豌豆角提到学校食堂交付于火夫马嘴子，马嘴子称过斤两，折算价值，写了个条子。菜园子拿着条子到学校总务室找周学礼领书，周学礼看了条子说，还欠三角六分。我给你写个条，先给孩子领套书，余下的学杂费记得给我补齐。菜园子谢过，拉着儿子去领书。
刘志淳看了条子说:“书领完了，还有两套油印本，便宜许多，就不用欠费了。”野草接过硬笔正楷油印书本，工工整整捧书在手里，高兴的跳高。这一学期，野草学会读书写字，数数。
第二年一开春，野草升二年级，书费是0.62元，杂费是0.46元，菜园子挑一担红薯到学校交儿子书杂费。
开学第一天，野草抱着新书坐坐位上，等上课铃响过，李西元老师说，同学们打开语文第一页。野草抱书不放，李老师问:“你怎么不看书？”
野草说:“我怕弄坏了。”同学们都笑起来。李西元走来，帮野草打开书说:“书是用来看着学习的，知道爱护就行了。以后，上课铃一响，就到坐位坐好，打开要学的书页。”野草点点头，望着老师平静的笑脸。
升二年级，桌子板凳也升级了。前两排是条几，行行色色的板凳，椅子，都是各生产队社员们捐赠的。
上课铃刚响，李西元老师就拿着书本粉笔站在教室门前。随着铁钟最后一声回旋余音，李西元大步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爸爸，妈妈，工人，农民，中华人民共和国，北京天安门，五星红旗。用手里的小木棍点着念，同学们跟着念。
野草个头小，排位时坐第一位。有了书，野草特别用功。老师连教几遍，就会了。老师点哪儿，他念哪儿。李西元让野草上台领着念。
下课铃落音好一会儿，李西元说:“同学们要多看书，多念学过的课文，照书写字。”当李西元走下讲台，算术老师柳岸青已在门外等候。
第二天，第一节语文课，李西元象往常一样，一遍遍的教。野草爬桌子上，在书的空白处照写。李西元略带生气，不声不响走近问:“你不听讲，画什么？”
野草答:“老师，我在写字。”噢，站起来念黑板上的字。李西元返回讲台，用棍子点着黑板上的字，野草一一念完。
李西元温和的说:“上课要好好听讲，布置作业再写。”再上语文课，李西元教几遍新课后，就让野草领读。每到放学排队，李西元先一番夸将野草学习好，点名让野草当了班长。
上课铃一响，老师走上讲台，野草使劲喊:“起立，坐下！”随着起立坐下的哗啦声音，野草心里美呀，走路也一蹦三跳。
期终放暇，全校师生都把自己坐的板凳带着集中在躁场大桑树下，面朝五年级东山墙，就是那座天王神殿东山。砖墙上，挂着毛主席像。前面是几个大胡子爷爷的像。后来野草才知道那是马克斯，恩克斯，列宁，斯大林。用红方块纸写的单字标语，贴成大狐半圆形，李塘学校期终表模大会。校长周学礼作期终总结报告，开始发将。学生代表，老师代表相继发言。
野草的将品是一支铅笔，两个作业本。本皮上印有将品二字，还有一个大红印章。
野草拿着将品，乐不自胜。白纸本，比爸爸给钉的火纸本好处多了去了。那火纸粗造，一画一个窟窿。有几次，写不成作业，气的直流泪。结果更糟，眼泪落本上，一擦，成碎沫了。野草手拿纸沫，偷偷乌泣，好伤心。自从得了将品，野草越发努力。在家看菜园，爬在井池边的石条上写作业。
草花下工回来，带野草上坡地拾柴，捥菜。野草总把书包背着，草花不让带，野草坚持不放，草花也随他便。
农村穷人家的女孩子很少上学，草花很是羡慕学堂，让野草教认字。野草上学，草花无条件支持。以前要姐弟俩一起完成的活，现在草花基本抱圆了。在野草心中，野草的进步，姐姐起到相应的帮助，姐姐占据着不可替代的位置。姐的话，对野草来说，与父母的话同等的管用。
野草书包不离身，一有空儿，就写写画画。野草正趴门前照书写字，十二舅妈杨贵勤，七舅妈雷翠兰来家问三月红剪鞋样，见野草写写画画不停，叨叨:“唉哟，咱穷庄要出秀才了呀，看看，看看，草儿多用功，走哪学哪儿，太人才了！”杨贵琴拿起本“哟，这写的什么呀，象一溜蚂蚁？嫂子，你念念。”雷翠兰伸头念到:“中华人民共国，草儿，这少一个和字。”把本递给了野草说:“写开写大点。”
由于之前画烂草纸本伤心流泪，为此，野草特别珍惜将品本。把字写地又小又挤，一点空闲也不留。正面用完，写背面，自那以后，养成了纸笔精贵的习惯，从不浪费一张白纸，一支水笔。学习更加用心，进步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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