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母亲的爱情

想起父亲母亲，我的眼前浮现的是弯弯的小路，小路通向的是我们村东头的一块块田野。在浅水倒映着山和天的水田上，有赶着牛犁田的父亲。田的另一边已经耙得平整，一位妇女卷着裤腿弯着腰在插秧，她就是我的母亲。他们耕耘着同一片田地，养育了我们家的一群孩子。

我从来都以为父亲和母亲是没有爱情的，因为自从我懂事以来，父母并不住在一起。小时候，母亲带着年幼的我和妹妹睡在老家的西厢房，父亲则独自在大厅安了铺。

那时候父母整天忙碌，但是要养育我们五个兄弟姐妹还要送我们上学，日子还是过得非常拮据的，屋里的粮食常常接不上新粮。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爱唱戏，会做木工，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小楷，床头是一张书桌，台上放着许多书，有印刷的，也有手抄本的。而母亲不识字，虽然很勤快，她也在老家的田地里终日劳作但是收成不好，家务活也没时间打理。

在父亲看来母亲还是不够好的，我曾经看见父亲用嫌弃的语气说母亲做年糕怎么也做得大大小小的，不过他也只是说说而已。他喜欢喝点小酒，天天小酌，任凭母亲怎么唠叨也没用丝毫改变。我听烦了母亲的唠叨，就忍不住问父亲：这么唠叨的，你也不发火吗？父亲说：她没有文化，让她说就是了，我比她读的书多，不和她计较那么多！

我极少注意到父亲母亲的交谈，但大概是在我读中学的时候的一个夏天，母亲伸手帮父亲掸去落在父亲肩上的泥土，父亲很不自在地摆了一下头制止：切——

我不太明白，父亲为什么制止母亲的小小心意。那个时候，我甚至怀疑父母为什么不住在一起？我特地向姑姑打听父母的故事。

父亲母亲虽说也是别人介绍认识的，母亲第一次到我们家的时候瘦瘦的也很秀气，父亲母亲也有过年轻的爱情。只是经过岁月的打磨，他们的爱都付给了孩子和亲人。

第一次看见母亲伤心欲绝地哭着骂父亲，是在非典那年的初夏，父亲因为心梗突然离世。大家都在忙着操办，母亲则坐在房间里谁也不理。我走近了，听见她骂：你怎么那么狠心留下我一个人……我不忍再听，从此不再有人陪着母亲耕种田地。

后来，母亲一个人守着家，养鸡，养鸭，养鹅，养猫，一个人跟着小动物们唠叨。母亲依旧天天去田地里干活，谁说也不听，没有人帮她犁田了，她踩踩把地踩融了就往里面插秧。收获的谷子，喂鸡喂鸭……她久不久就会跟我说：我又梦见你父亲回来了！我也感觉，父亲好像从未走远。在老家的门前，父亲十八年前种的树还在，葱兰还在，昙花也还在，而且年年开花。

我的父亲母亲，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但是想起他们那些平平淡淡地相守的一生，就像听一首委婉的老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