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胜春朝

题记：

喜欢那些如“军垦田”里的地瓜那样，让人从最初的无望中生长出来的希望和收获；也喜欢那些如我的老爸那样，经历病痛磨难之后，仍坚持而不放弃温暖生活的人们。

秋日胜春朝

1、

俗语道：“立冬不收菜，必定要受害。”

想想离立冬只有三天了。周六一大早，我就载着同住一个小区的老爸老妈，驱车来到城郊的菜园收菜。

这是一块儿不足70平米的小菜地。先生为它取名：“军垦田”（用了他名字的最后一个“军”字）。

深秋的菜园里，邻居家疏于管理的地里早已是衰草满园。而“军垦田”确实另一番景象。一陇陇叶绿茎白的大葱坚挺的直立着。一整畦晚收的胡萝卜正顶着青翠盎然的茎子。上周刚刚种下的大蒜已经拱出地面，田里点点绿芽攒动。

随手拨开被霜打蔫儿了的地瓜叶，肥硕的红皮地瓜撑破了黄色的地皮儿。一堆堆，一簇簇，正争先恐口的想要挤出来。看到这些，老爸的脸上连皱纹都舒展开了：“工不枉花，地不瞒人。瞧这架势，地瓜的收成不错呢。”

“嗯嗯，真没想到能长成这样，真不错，真不错。”老妈也连声附和。听到他们的赞叹。让我不仅想到了当时栽种时的情景。

2、

今年的清明，春寒料峭。

一大早，老爸就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发脑梗住进了医院神经科。

谁知生活总是这样，适逢其会，又猝不及防。

第三天，老妈因老爸的病急火攻心，且受了风寒。心脏病并发肺水肿也随之入住内科治疗。家里随之乱了套。我们姐弟四人只能分班陪护。

那段时间，我白天上班吃在单位。晚上下班住在医院。虽是中间朋友一再催促。地已经分下来了。“军垦田”的牌子已经立在地头。地也整畦平整好了，只需直接栽种就可以了。可是我照顾病人，先生一直忙于工作，真的苦于分身乏术，终是无心去打理。

本来在朋友手里租下这块地儿的初衷，就是为了业余时间有个地方消遣。想着体验下田园乐趣，也想着多食些自耕自收的绿色无公害菜蔬。

可既然现在没有了业余时间，只能无奈地让地先闲置了。

等到老爸老妈出院，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怕他们的身体再有个什么闪失，到时候再需要人手。我和先生商议干脆种些疏于管理的农作物。

说来凑巧，家里没来得及吃的地瓜趁侍候病人期间长了好多长长的秧子。我决定就地取材。把它们泡在水里生了根。然后直接栽到地里。一起种上的还有几陇小葱，那是别家扔在地头不要的了。

还记得那天，当我们栽完最后一颗瓜苗，天已经全黑了。

第二天，当我兴致勃勃把这些劳动成果向老妈提起时。老妈却一脸的无奈：“都说‘五月栽薯重十斤，六月栽薯一把根。’ 今儿正好是6.1，看看到时候能长个什么样吧？”

因为勤劳的父母当年农耕时从没有误过农时。所以对于此时（五月底六月初）栽种也没有什么把握，虽说是春种秋收，可是因为我们尴尬的种植时节。对秋后的收成没敢报什么奢望。

好在本着“不怕迟种，单怕迟锄”的想法。我和先生有空就去田里侍弄。

秋日胜春朝

3、

时间很快进入夏季。今年的雨水格外的足。

地瓜秧怕生根，葱又喜旱。为此我和先生雨后总是第一时间赶到田里。给葱地放水防涝，给地瓜翻秧防生根。

还记得，当时和我们一起分田的小伙伴，有四十几户。大家起初都信心满满。可是随着时日的推移。加之离城不菲的路途。

黄昏或是周末在田里碰到的同伴越来越少。特别是几场雨后，草肆意地疯长。渐渐地，好多地块儿草比菜旺。

而此时父亲的慵懒也如这雨后的荒草蔓延。

老爸没事就爱躺在床上眯着眼。要不就是在沙发上窝着，电视还开着，鼾声已经起来了。无论谁劝他多运动，他都一概不理更不动，更不愿跟我们过多的交流。我们都怀疑是不是脑梗把老爸的脑子也给拴住了。

为此，我绞尽脑汁，把他特意骗到菜园，以为种了半辈子田的老爸可能对农活和田地会有感情。可谁知他下了车，竟然只是倒背着双手立在地头，说什么也不肯往田里走半步，还一个劲儿的嘟囔:“你不知道我有病么，还把我弄这儿来。”

老爸发病以来的脾性，令一家人都很头疼也犯了难，最终老爸为自己的懒惰付出了代价。出院不到一个月的他，因脑梗再次发作不得不第二次入院。

4、

许是这次的入院对老爸的健康敲响了警钟。血栓病人发病会一次比一次厉害。也许是看到了同室的病友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活着没有了一点生活质量和尊严。第二次出院后的老爸像是换了个人。

他开始严格的遵照医嘱，每天积极地进行康复训练。等稍稍好点，他还和老妈商议主动揽下了菜园的日常打理活计。

去菜地路途远，坐公交的话，中间还要倒趟车，加之他的腿脚本身还在康复期。开始，我们姐弟并不同意。

可老爸铁了心:“既能锻炼身体，还能时不时地给你们捎回些有机蔬菜，有啥不可的。”想想这话也有道理，另外还有老妈陪着，我们也就不再劝阻。

菜地——家，家——菜地。

老爸在老妈的陪伴下就这样一直坚持着。

就在上月底，老妈激动给我们姐弟挨个儿打电话:“你爸今天吃饭竟然没掉一个饭粒。自己穿衣扣扣子也没问题啦。”

我们听后甚感欣慰:看来当初同意让他去菜地，还真去对啦，哈哈，既然这法对康复这么有用，可以接着去。

于是，今儿坐车去给地瓜追个有机肥啊，后儿地里的菠菜又该收了啊，啥时该浇地了，哪天该给葱培土啦。老爸老妈都一一记得。

这不昨天晚上，老爸就提前通知我，节气到了，今儿该来收菜了。

5、

秋日的阳光暖暖的照着。想着来时路上老爸的侃侃而谈:这块地儿，明年说啥也得好好侍弄侍弄，争取多种几样。到秋后来个大丰收。

再回头看看躬身劳作，沉浸在秋收中的父亲。在他的身后老妈正在把刚刚刨出的，带着新鲜泥土的大葱和地瓜束捆，装袋。

不知怎的。我的脑海中突然跳脱出刘禹锡的诗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是啊，

此刻秋意浓重，没有了春的烂漫，夏的葱郁。

可是我的心里却是满满的喜悦:老爸一直醉心于土地给予的殷实馈赠:地瓜丰收了，大葱也丰收了。而我和老妈却是发自于心的感喟:其实，老爸的身体康复——才是今年这块菜地最大的丰收。

秋日胜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