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契子
热气氤氲的咖啡店,香气在任凡面前缭绕。缓缓升腾的烟雾,隔着她和许岸。许岸问她:“你还好吗?”任凡埋着的头微微抬了起来,不过是迅速看了一眼许岸,未等眼神接触,又急速的低下头来。一年未见的许岸西装革履,已有了成功人士的模样。他戴着浪琴的手表,无名指上还戴了枚好看的钻石戒指。咖啡厅里灯光不算太明亮,许岸举手投足间钻石的光芒却总是是明晃晃的。刺人双眼。
“挺好的,不太忙,你呢?”任凡简单的总结了下,许岸说:“我也挺好的,好久没见面了,听说你现在还是单身?!”他问的如此自然,任凡点了点头,“挑着了吧,有合适的喊大伙帮你把把关”,许岸说完又若无其事般爽朗的笑了,声音还和以前一样,戏谑着,带着调侃般的轻松。
任凡蹙了蹙眉,轻声地说“好啊,我不急的。”她怕别人的催促,更怕别人的嘲笑和研究,特别是许岸。每次别人问她她都用不急来敷衍,还好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两人又聊了聊近况,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咖啡早已喝光。气氛如同暗下的天气般, 稀薄,沉默。
“我还有点急事得先走了,改天再好好请你吃饭”许岸匆匆丢下一句话,“今天见面挺愉快的,有空出来多出来认识朋友,没事大伙再聚。”任凡说:“我请你吃个饭再走吧”“真不凑巧,晚上确实还有点事得处理。那我们改天再会”。任凡只好轻轻嗯了一声,她也知道与此同时,这样单独的聚会已不太合适,甚至让人尴尬。可是为什么今天她看见许岸发给她的定位时要急不可耐的问他在哪?又小心翼翼的提出见面,再踹踹不安的等待他“宣判”呢?!
“服务员,买单。”许岸抢先一步潇洒的付过钱,“我们走吧。”
夜色已经不再明亮,外面的行人并不太多。任凡和许岸穿过马路,只有三分钟的同路段就要去往不同的方向。任凡走在许岸的左侧,“女生要走右侧才安全啊,以后都走我右边,听到没?!……”那一瞬间,任凡脑子里忽然不合时宜的闪出曾经的片段,曾几何时却早已改变了路径。任凡没有说话,或许,这就是谁也躲不掉的距离吧。天色,真的开始暗了下来。
2倒带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回到自己家楼下的任凡,想到了许岸,于是发微信问他“你到了没有?!”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手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任凡只好慢慢走到家里,坐在椅子上对着手机发呆,她发现自己饿了,又完全提不起力气去做饭,难道他还没有到家?
任凡的心里又开始忐忑不安,她胡乱塞了点东西就躺到了床上,手机一直开着。在她视线范围内,调成最大音量。
是自己打扰他了吗?她不过只是想知道他到底到了没有?
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好久,任凡头昏欲裂,思维也不听使唤,该睡了,她自我安慰道:“算了,爱回不回吧”,她不想去想那些以前,那些在她心里依旧盛大的青春回忆。是的,她一点也不想再去想,回忆究竟是什么滋味。
直到第二天临近中午,任凡手机才收到一个微信“到了,昨天有事没看到。”任凡神情复杂,这是她熟悉的许岸吗?那个每天等她上课,把她送到宿舍,再不放心她走到楼上,一上来就电话响问她到了没有的许岸吗?
他不是那个许岸。可是,这样冷冰冰的话语是那个“许岸”发出的。
任凡感觉自己像失恋般不知所措,又发呆般的游离了一下午,外面的风越刮越大,任凡起身去关窗,夜深了,这样深黑的夜,天上却依旧星星点点,许岸,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曾几何时她和许岸也是在挂满星星,微风微凉的夜里围着校园走了一圈又一圈,他们边走边聊,是谁说故事的开始是有话聊,此刻他们正充满了话题。走到一颗大树下的时候,许岸忽然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任凡被他问的有些吃惊,她笑笑并不回答“这个嘛,不要告诉你。”许岸说那我告诉你,我喜欢文静,敏感,又诗情画意的女孩。这下你总可以告诉我了吧?!他的眼神明亮又充满了急切,任凡抬头,正遇上他他深邃的眼睛,“我喜欢温暖的,一直陪伴着我的男孩。”香樟树高大浓密,充满了阵阵香气,夜色里有星星和他们闪闪发亮的眼睛。许岸揽过任凡的肩膀,低下头……就在这时,任凡好像听到有人在吹口哨,她脑子里出现“不会吧?!他不会是想亲自己吧……不行不行,一定有其他人在看她们”,然后她迅速跨开一步说:“喂,宿舍好像要熄灯了哎……”借机飞快的奔走了……
3救赎
究竟多久以前的事了,任凡还是会被过去惊醒。她还不太知道感情的滋味,但她自此知道了感情的劳累。她在一家小外企就职,平时不太忙碌的她并无太多朋友与娱乐,混混噩噩的过着一天又一天,今天慌神间又把客户的资料给弄丢了,结果被主管训斥得五体投地:“你年龄也不小了吧,怎么工作一点长进也没有?!”平时主管就不喜欢这个不太会说话又不神气的她,抓住她的小辫子便狠狠报复:“这个月奖金你别想拿了,给我全体大会上做检讨。”“对不起”,任凡羞愧的说:“我一定尽量挽回客户”,“任凡呀,不是我说你,你多大年纪了,整天魂不守舍的,拜托以后好好长点心吧”。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任凡忍不住伤心起来。她觉得愤怒,更为自己委屈悲哀。她很想打给许岸,许岸,那个她明明知道不应该打扰的许岸,曾几何时是那样亲近的许岸,她拨出他的号码,奇怪她也不知道原来她有这么好的记性,刚输上一个字她又删掉,真的不应该打扰他,点了又删删了又点,但是她觉得自己真的好难过,她不知道该和谁说,“有任何事都别忘了告诉我,让我替你分担”又闪过这样的话来,最终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在吗?!”
“在吗?”他的头像是亮的,可是他根本没有回音,他不在。他是真的不在陪伴她的路上。
他喜欢的女孩,和他订婚的她,原来是那个成熟妩媚又无限风情的她也认识的第一次见面就自叹不如的学姐,说要教他学舞蹈的社团学姐。
那个站在树下的他,在她羞涩跑走后,再见似乎还是寻常模样的他们,在那年暑假过后却真的不一样了。
任凡发现了正在热恋的他们,许岸后来和她说:“任凡,我谈了个女朋友。”
“女朋友?!”任凡不知所措,“没听你说过呀?!”“暑假的时候开始的,说起来你也认识。下次一起见面时再带给你看。”“你会替我高兴的吧。”
“是吗?真的祝福你”任凡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再也说不出话来。
任凡想过这辈子再也不会见他,任凡想过问他多一些的问题,但是他真的在乎吗?事实却是她自己总想躲着走,却又迷失般毫无防备的回头寻找。
是谁说“在吗”不过是开始想念了。
是谁说“到了没有”不过是我很担心你。
可是她为什么那么主动,根本不像原来矜持的她。
不过是你对他的感情,失了控。
石沉大海,一切字迹,回信,回忆,最终石沉大海。
只有主管的那句“你年龄不小了,拜托你长点心吧!”
4前进
都说失恋是一个女人最好的成长,它能让你看清生命中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应该远离的。
尽管会有伤痛还在隐隐作痛,当她看到那些印记的时候,当她陷在习惯和不甘里的时候。可是,任凡明白,连自己都不爱自己的人,也同样不值得别人来爱。
他和她的那些回忆,不过是自己的深情投入,他早已不是过去的那个他了。他有自己的生活,她也应该是。她们不应该有任何交集,这也是她对自己的尊重。
她卑微,他高高在上,她可怜的爱,从未被别人瞧起过。
痛苦,撕裂般的疼痛,抓不住任何事物的无力感,总是会慢慢结痂,慢慢愈合的吧。
主管说的对,浑浑噩噩的人生,生活自然不会回报你丝毫。
想明白了,该放弃了,真的是该努力了。
真的该换上新鲜血液了,她对自己说。
5还记得我吗?
一年后,某咖啡馆。
许岸正对着面前的电脑发呆,刚开完一个会议的他有些疲惫,正在冥思苦想下面的工作计划,他挠挠头,透明的玻璃窗外有颗大树长得正浓密,他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窗外。
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她盘着头发穿着得体的职业装和高跟鞋走过马路,是任凡?一样的纤细身材,不同的是那样的神采奕奕,充满动力。
他忽然很好奇,那个只知道低着头,默不作声的任凡,还和以前一样吗?
“定于2018年5月24日同学聚会,请大家及时参加。”许岸收到班级群发来的微信通知后,竟然有些莫名的激动。
许岸早早就到了,“任凡会来吗?!”没人知道,许岸更不知道。
聚会开始了,同学们到的差不多了,任凡依旧没有到场。这家伙怎么回事啊,和任凡关系最铁的甜甜说这家伙也太不像话了,她居然都不好奇大家过得怎么样了,随即打电话给她。
“喂,任凡,你怎么不来的呀?!”
“哦,哦,真的是开项目研讨会呀,那是你男朋友陪你去的啊?!”
“好吧,好吧,你也这太拼了吧?!”
“男朋友?!”甜甜打完电话,大家七嘴八舌的问任凡境况,“是的,你们不知道吧,任凡就快结婚了,对方条件可好了,不过我们任凡自己也厉害,她现在可是恒生外企的主管。”
许岸表情复杂,不知其味的匆匆吃完聚餐。
任凡结婚了?那个始终走在她右侧,需要他保护和依赖的女孩呢?
他知道她心里是有过他的,他不得不承认最初她在他心里也或多或少有过涟漪。
他喜欢过她的安静懂事,却又觉得她差了一点灵动,过于迂腐刻板。
他喜欢和她在一起的轻松自然,却又觉得太没有挑战和血液澎湃。
最主要的是上一次见过她之后,她好像更平庸了。
任凡现在是主管?他仔细翻看她的朋友圈,发现她真的很少晒生活的轨迹。她变了。不再是他心中熟悉的那个她。
她变化真的那么大吗?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想问问她的近况,想想又没有任何理由。
6再见
“老公,太阳好晒,你快去给我买个冰淇淋,我坐阴凉下那等你啊。”周末的迪士尼,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许岸感觉自己也快热化了。不过漂亮妩媚的未婚妻撒个娇,他只好投降。
他在排队,买冰淇淋百无聊赖的排队。
等他拿个冰淇淋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短裙的女孩侧着脸拉着男孩的胳膊,被旁边的男孩逗得哈哈大笑,笑的那样灿烂,明媚动人。
他不由得定睛看了两眼。好熟悉的身影,他再仔细看了看,小巧的侧脸,白皙的皮肤,没错,是那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熟悉的任凡。
粉色T和白色百褶裙将她衬托的朝气十足,她脸上笑意盈盈,本就秀气的她显得更加温柔生动,那是个耐看的脸,是他曾经也心动过的模样。
那个她拉着的人,那个看起来一脸帅气阳光的人,是会让她幸福微笑陪伴她的那个人吧。
他正呆立着目不转睛时,任凡此时的目光也看到他了。
她在瞬间的吃惊和迟疑后,随即对着他微笑了起来。
许岸走过去,手里还拿着刚刚的冰淇淋,“任凡,真的是你吗?!真的,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你变化真挺大的!”“这位是……”随即看向她旁边的男孩。
“你好,许岸,好久不见了。这位是我的未婚夫”任凡如此介绍。
“许先生,你好,我是亦央,任凡的未婚夫,很高兴见到你。”许岸注意到那是一张阳光帅气的脸。
他想离开了。“对了,你们渴了吧,刚买的这个冰淇淋送给你们。”许岸手里的冰淇淋真的开始慢慢化了。
“不客气了,许先生,看你满头大汗的,快消消暑吧,我们去那边看看,那……我们下次再聚?!”
“好的好的,任凡好眼光呀……下次聚,下次聚”许岸不知为何竟有些词不达意,不像平时那么利索。
“亲爱的,我们走吧”亦央说。
许岸看着任凡,任凡也微笑的看着许岸:“谢谢你,祝你幸福。”
许岸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
那个简单的只想要人陪伴的女孩,真的彻底离开了。
他以前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后来他清楚了,也许他不够爱她,太过肤浅太过游离的爱,从来配不上她的真心。
原来,一个人会因为另一个人给予的温暖而美好。一个人也会因为另一个人的告别而成长。
原来,不管是香樟树还是18岁的他们,一切早已无法倒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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