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昨天夜里。我突然收到关于你的消息。信息中说的模糊不清。叫我早些忘记你。你已经不在我们的世界。 那一瞬间我几乎认定你死去了。和你荒唐的人生一样终于有了了结。可我始终怀有疑惑。年少时。我们几乎认为你是人中龙凤。往后会有很大作为。但我并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 我记得最初见到你的时候。你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刚刚替二班报仇雪恨归来的小英雄。在70多个同学的欢呼声中眉头翘起。那个刚刚转校来的我一脸无措。在心底和你画明界限。你是坏人。我是好人。 从未和你说过一句话。14岁那年我本就叛逆。不与人多言。父亲在事业的最低谷。去了很远的地方没有音信。谣言说父亲死了。于是那一年我沉默不语。母亲说要送我出国去。我说。我走了。我爸回来找我怎么办。在我的一生中。始终和父亲牵连在一起。对于年少的我来说。父在我在。那时的我无心和任何人交集。 直到某天你冲破人群。猛揍那个想要欺负我的男生。在同学的诧异之中你一言不发的离开。我想我们之间的联系才真正的开始。你欺负所有人。除了我。 某天晚自习你的哥们堵住我。结结巴巴的说：关河喜欢你，你愿不愿意... 滚。我就这样简单的回答了一个字。和朋友匆匆离去。朋友胆怯的说你这样回复他。不怕他打你。我说。他不敢。我们从未有过对话。我想我们的默契早就存在了吧。在你不顾一切要冲开人群来解救我的时候。你的眼睛。是黑暗森林里的独角兽。再也没有比这更为明亮美好的东西。 一整个夏天。无论清晨日暮。课桌上都有鲜牛奶和烧仙草。你一直都是个沉默的人。和我一样。快毕业的时候。你突然说。一起去走走吧。你说。反正在我心里。你已经做我女朋友两年了。 你一直都是那么不要脸。 我在一起7天。然后你因为恶性打架事件被校方开除。全班好像除了我都在哭。小英雄要离开。隔着玻璃窗跟我挥手道别。你说。谢银银。你等着我。我肯定会回来的。 一年后你从月城回到市里。一年的改造并没有让你变成老师说的好学生。但你的眼睛更像原始森林的独角兽。恒定。锐利。邪恶。天真。你像齐天大圣重回人间。又被簇拥在人群中。骄傲不羁。人海里自带光环。我远远的看你。并不想靠近。 那时候我们已经高中。你回来后两个月。我因为父亲的原因要转校去月城。记得你说月城是你最讨厌的地方。可我到了月城半学期后。你竟然转到我的学校。不知道那个小小的少年在那个时候究竟是想了什么样的方法。才说服所有人。不顾一切离开市里最好的学校。就像最初那样不顾一切冲破人群。要到我身边。 我们并没有在一起太久。月城是个杂乱的地方。我的好朋友总是会有麻烦。被一群太妹围攻。原因是她太漂亮。她真的太漂亮。 父亲很快将我转回市里。我走的时候你站在树下。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想拥抱我。又好像被封印在悲伤里。抬不起双手。只是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谢银银。你去市中等我。 我没有说任何话。只是请你保护我的好朋友。有你在没有人敢再欺负她。 之后我在市中的那一年。你来往于月城和市里。交通崎岖。偶有塌方。有一次你在路上堵了9个小时。到市里已经是夜晚。那天你穿的特别规整。笑容很轻。看着我的眼睛好像要把我整个人装进你身体里。你开心的说。谢银银。我带你去吃最贵的那家冰淇淋。后来你告诉我。那一天是七夕。那是我一生过的第一个情人节。 关河。有时候在命运的洪流中。虚弱的个体真是无力啊。月城地震。漫长的时间。我没有你的消息。快要高考了。除了你的生死。其余的我无暇顾及。半个月后。你突然出现。你说月城变成废墟。我终于有理由到你这里。剩余的时间。你不参与任何一场斗殴。你说谢银银。在你面前我真是怕极了分离。 关河。直到现在我还会想。如果人可以奔跑的比时间快。我一定会用尽力气奔跑。回到那个时候。回到我们的1997年。定格在高考前的那20天。你我没有分离。所及之处都是用尽全力的彼此珍惜。 可惜人世间合聚太艰难。而分裂太轻易。你朋友无意间说出你在月城的往事。你和我的好朋友。在我离开月城后。你们交往。你们同居。 我好像被人丢进了荒草丛生的潮湿森林。天空雷雨阵阵扼住呼吸。我看着你。那个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奔向我的少年。白色的衬衣。白色的手指。白色的脸庞。白色的眼睛。 你怎么哭了。关河。 再见吧。关河。 之后的三年。我没有再见你。听说你变了。听说你到处打架。听说你交的女朋友都是我的模样。听说你手臂的刺青是我的名字。曾经我说要做一个刺青师。听说你在背上纹了我喜欢的鬼神兽。听说你越来越坏。都是听说。后来我懒得再听。与所有和我们有关的人都断去了联系。 我们已经在不同的路途上行走了。关河。对于我来说你只要平安就好。 大学毕业那年。有一天你突然打电话给我。你声音很小。你说谢银银。我想见你一面。还没有听你说完。我就挂了电话。你知道吗关河。虽然你对我很重要。但对于我来说。这世上过去的都不重要。我有了新的男朋友。我要对他好。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这一生。过去和未来都是虚空。我只珍惜我现在所拥有的。所以我竟然没有理会你。和男友去了青海旅行。直到我回来。你的朋友告诉我。你打电话的那天。被人刺了三刀。 你朋友还告诉了我另一个真相。你和我的好朋友并没有交往。只是同居。而你们的同居。只是聚在一起。吸毒。 关河。你这个傻逼。 这世界有时候在我们面前真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我们只去看自己以为的那部分。那个时候我倔强又偏执。竟然一个字都不想听你。 毕业后的一年。别人告诉我你结婚了。和一个跟我很像的人。听说你开始做钢铁生意。生意不错。我想这样你便云淡风轻了吧。你结婚那天打来的电话我还是没接。你发了一条消息说。谢银银。这一生你是我亲人。 关河。虽然我毫无回应。但你知道我心中为你高兴。我想这个桀骜的少年终于要成长了。要为人夫。为人父。你我始终是一条路上两个方向的人。 后来某次同学会。无意间听到你重操旧业。迷上吸毒。输掉产业。那之后你再无任何消息。关河。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成长之后我开始感谢你。谢谢你给我平和。不卷入你混乱的生活。谢谢你一切为我。知道我们道不相同。愿意与我分离。关河。这世界再不会有人如你那样待我。因为我们再无年少。那些冲动与执着。认真与坦诚。是属于年少的时光中该有的部分。如今我们已成长。我不再期望有人如你一样待我。因为年少不再。成人世界必有保留。我再也没有过问你的生活。这一生我想除了生死。我再无更多理由去过问你。 然而昨天。你朋友很认真的告诉我你不在这个世界了。消息模糊不清。我四处托人打听。没有一点你的消息。不知道你还在不在人世。 关河。你知道我有多庆幸自己遇见你吗。曾经我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将一切事物泾渭分明。你让我明白这世界并无好坏之分。好事坏事。好人坏人。在经历你之后。爱这件事变的明亮又美好。我的朋友跟我说。你虽然做了全世界的坏人。但你做了我的好人。 关河。我的好人。在穿越人世的万丈银河之中。有人在夜夜在一起。心却分离。有人相隔万里。从未离别。就如我。就如你。 谢谢那一天。你带我去吃了世上最美味的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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