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目光灼灼,像燃烧着无尽的恨,他盯着,指着我,嘴唇轻动,低沉而清澈地吐着字:“你怎么不去死?”
又是一个盼着我死的人,除了叔生,楚晓晓也应该是这么想的,眼前这位是第三个。这一刻,我才发觉石岚对我是真的好!
叔生就站在他身后,持着同样的目光看着我。这个小恶魔比他身边庞大的存在更令我惶恐不安。
“天意吧!”
我压抑着心中的不安,努力着对他们微笑。同时看着那个男人,他的手很好看,纤长,白皙,指甲红润。虽然定格在那里,却似乎充满灵动。我好像真的在哪见过。
“廖叔叔,他是我爸爸。”叔生明着是介绍,可眼神中却有挑唆的意味。
“哼!我知道。”男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抚摸着叔生的头,死死地盯着我质问:“你是他爸爸,你给他买过玩具吗?带你出去玩过吗?给他买过好吃的吗?他不听话,老师找家长的时候,你被老师训过吗?还有,他们娘俩发烧,感冒,跑前跑后忙活,彻夜守候的人是你吗?”
“不是,我什么都没做过,也没说过是他爸爸。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为他们娘俩做......”
“呸!你算什么东西,我廖鹏用得着你谢吗?你就不该醒过来,你早就该死,知道吗?”
廖鹏说话间,表情已变得凶神恶煞一般,额头更是青筋暴起,他冲到我面前,抡起胳膊就要打,被跟上来的叔生一把拉住。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叔生,你还护着他!没听见他说嘛!他都不承认有你这个儿子。这头白眼狼!要不是他天天躺在医院里烧钱,这些年你和你妈能过成这样吗?你......”
“廖叔叔,别打脸,我妈看见不好。”叔生从背后拿出一根三尺多长的擀面杖交到他手里,点点头。
廖鹏拿到擀面杖的一刻,脸上露出了信心,“只有我才配当岚岚的男人,才配当叔生的爸爸。你这头白眼狼就该去死。”他抡圆了擀面杖一下砸在我腿上。
“啊!......”我疼得叫出声,脖子歪歪着一耿一耿的,眼睁睁地看着廖鹏就像耪地似的一次次砸我的腿。
书生站在一边,肩膀耸动,冷冷地看着,冷冷地笑着,笑着,笑着他就流出了眼泪。
“廖叔叔,别打了,我妈看见会心疼的。”
没想到,他这一说廖鹏打得更卖力了!
书生赶紧又说:“我妈会恨你的!”
擀面杖空中的一个高度停住,廖鹏与我赤目一对,“我想不明白,就是想不明白,她们干嘛对你这么好。”
“她们是谁?是曲颖吗?”我连疼带吓差点没晕过去,仅是凭着对记忆的强烈渴望,下意识的问出一句。
“呵呵,你不配知道,永远都不配。”
廖鹏丢下一句话,也丢掉擀面杖,拉着叔生就出去了。
我在泪水交织的水雾中看着叔生低着头,从外面关上了房门,那一刻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我哭了。凭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凭什么都盼着我死?连一个小孩子都不肯放过我?八年前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真如石岚说的那样不堪回首吗?石岚,一个只会用动作给我温暖的女人,为什么在她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爱意,难道她是出于责任和义务才照顾我八年吗?为什么?为什么曲颖不来照顾我?我一会想着石岚,一会又想着曲颖,除了她们我不想再面对其他面孔。那一张张明明看着陌生,却充满着恨意的面孔。仿佛在我醒来的那一刻,他们要将积蓄的仇恨全部释放出来!究竟谁才是恶魔。
下午一点,叔生回来一趟,他抹掉我脸上的泪,又整平我身上的被子,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油亮的花生米。
“中午是廖叔叔请我吃的,我偷摸抓了一把。”他往我嘴里塞一颗,又说:“一会我妈回来问,你怎么说?”
“我就说吃的面包。你买的。”
叔生摇摇头,“我妈从不给我零花钱。你这么说她又要以为我偷别人。你就说是廖叔叔来看你,给你买的饸饹面,都吃光了。”
我眨眨眼睛,张嘴吃着炸花生。书生又说:“你的腿怎么样?”
“挺疼的,你要是再找人打我,我就告你妈了。”我说着话的时候,嘴巴一酸,又差点没哭出来。
叔生掀开被子看了看,“不会了。”他把花生米喂光,拍了拍手。“以后我妈在的时候,我就叫你爸。你心里别那么想就行。”
我眨眨眼睛,问他:“你廖叔叔和你妈这些年怎么不拼在一起过?”
叔生怪异地看着我。我赶紧说:“就是搭伙过日子呀,家里多个男人,不是更好嘛!”
叔生眼皮一耷拉,有些不甘地说:“楚阿姨也这么说过,我妈不答应。不过他俩除了没住到一起,别的地方都挺像个爸爸的。更像是我妈的男人。”他斜楞我一眼,又说:“你都多余醒来。”
我眨眨眼睛,就听门外廖鹏喊:“叔生,走吧。”
石岚下午三点回来,买了一些不太新鲜的菜,一进门就问我:“叔生给你吃的什么?”她掀开锅盖看了看,蹙眉又说:“他没回来?”
我说:“回来了,带着个男人回来的,给我带了碗饸饹面。那男的好像认识我。”
“是廖鹏吧,他没对你怎么样吧?”石岚拿着一捆菠菜,凑近我瞧了瞧,一只手按在我腿上,立时疼得我一皱眉,又抽了一口凉气,她赶紧撩开被子看。
我说:“他说用擀面杖刺激一下腿部神经,有助于恢复。”
石岚怪怪地看着我,咬紧了嘴唇。
“真的是按摩,挺管事的,我感觉脚趾头能动了。不信你看看。”
我故意闪烁其词地说着,石岚也果然没有再听我解释,转身就冲出去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岚岚,你......”
她追着我的眼珠也咯咯地笑了,花枝乱颤。“你笑起来还是那么坏,眼角闪着小光芒。就像含着一泡坏水。”然后,她正色道:“杨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廖鹏,这些年我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为什么要动我的男人。为什么要动孩子他爸。啪!”
“岚岚,你......你打我!你居然为了他打我?你是不是疯了!”
“你才疯了,我们家的事儿,用得着你插手吗?”
“岚岚,他算什么东西,你们连结婚证都没有,怎么就成一家人了!过去的事情他忘了,难道你也忘了吗?”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他就是我男人,就是叔生的他爸。廖鹏,我欠你的,我一笔一笔都记着,我还。你也别以为自己像个债主就可以为所欲为,压人一头。”
“岚岚!你拿什么还?这些年我为你们娘俩做过的事情,是能用钱来衡量的吗?除非你带着叔生嫁给我,咱们一笔勾销。”
“廖鹏,别作践自己了,你有才华,有学历,有见识,走出去,属于你的路会很多。我求你了。”
“好哇!他醒了,你就觉得我没用了,就要过河拆桥,就要把我一脚踢开是不是?你们才睡过一次,你就对他那么好!可咱俩呢?在这个房间里有过多少次?我真后悔没让你生个一儿半女。”
“我是个烂女人,只能配上烂男人,廖鹏,你走吧。”
“不!我不走,也不许你说自己是烂女人,你知道,你明明知道,那都是因为他,他从前、现在、将来命中注定都是个窝囊废,你这样执迷不悟会被他连累一辈子,他才是真正的烂男人。在我心里,你不但是我今生今世,而且是来生来世,也睡不够的女人。”
“哼!廖鹏,你说的对,我不是烂女人,我是贱女人,一个要你帮着扛个煤气罐,完事都要陪你睡一觉的贱女人。可你呢,太傻了吧!居然跟一个做皮肉生意的贱女人说这些,不知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吗?收起你的滥情吧,以后不要碰我,更不要碰他。”
“啊......啊......石岚,你要死气我!为了他,你都成什么样了。你原来什么样你还记得吗?你进来看看,看看啊,我这里有的是你的照片。”
“不!我要回家。”
“啊......”
石岚回来,关闭房门。外面,廖鹏还在鬼哭神嚎地大叫,那叫声让我想到了一个情种,一个正在撕心裂肺的情种。同时它也令我又有了新的发现,原来我也是这个又烂又贱的女人的逆鳞!
“为什么......不......不和他在一起。”我问石岚,不是有多同情那个被情所困在门外歇斯底里的廖鹏。只是单纯的想尽可能地甩掉她。石岚,我跟她不会幸福,她跟我,呵呵!
”为什么?你说我们没有刻骨铭心地爱过,你说我用十几分钟就在你身体里种下了叔生。为什么?外面的那个男人不好吗?你还在犹豫什么?”
对于我初始没有底气,后来又十分坚定的质问,石岚置若罔闻,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支烟,在指间与唇间传递,倾听着外面的嘶吼,她喃喃地说:“他不该留在这里,他有才华,早就该走,是我们拖累了他。”
“那......那你爱他吗?”
“哈!”石岚冷笑,环顾着四周,“爱,要在这种地方谈情说爱吗?”
我看着那盏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会熄灭的白炽灯,竟然无言以对。
下午4点20分,一阵敲门声响起,不等石岚去开,廖鹏就跟没事人似的,喊开了:“岚岚,我这就去接叔生,你买菜了没有。”
石岚握着把手,隔着门板静静听着。廖鹏又说:“那我可去了啊,顺便给你们买点菜。”
我靠在床头喊:“不用了,他妈买完菜了,一会儿你接孩子回来,咱一块吃点。”
“呸!”廖鹏在外面大大地啐了一口,然后,我又听见他回荡在走廊里渐远的皮鞋顿地声。
叔生是自己进屋的,廖鹏只在门口站了站,刚往里面瞧一眼,就被石岚“砰”地一声关在门外。最后我看到的是他向后仰躲,失望的脸。
晚饭后,叔生做作业,石岚又开始给我按摩。我怕那孩子以为我出卖了他们,趁他妈不在的时候又要展开打击报复,就说:“廖鹏这擀面杖疗法真挺管用的,我脚趾真的能动了。”
石岚撩开下面的被子,叔生跟着看过来,我勾动脚趾做给他们看。
石岚受到启发,开始用擀面杖在我的身上滚。
在地下室里,我看不见星移斗转,也分不清昼夜,每天就是跟着白炽灯睁眼,又跟着白炽灯闭眼。期间,叔生上下学一直是廖鹏接送,因为石岚晚上跟着楚晓晓出去做,白天又要去福满家上班,也分不清那一样是兼职。好不容易在家歇会儿,她又要做饭,收拾房间,还要给我按摩。看着她在我身上抓抓捏捏,不一会儿额头就渗出细汗,我开始担心这个每天只睡不到6小时的女人还能撑多久。好在廖鹏和楚晓晓,还有这里的东家对她非常照顾,或者说是对我们一家人非常照顾。
有几次我提到曲颖,意思很明确,想让石岚帮忙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借点钱,缓解一下生活压力,等我将来好了,做点小买卖啥。我心里知道那些话都是敷衍她。曲颖,我只盼着能和她旧情复燃。
石岚听完很认真地说:“我联系不上她,即便知道她在哪,也不会去找她。你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睡了八年给我带来最大的好处就是,人都40多岁了,还装着一颗30多岁的心,我努力恢复着,也在痴心妄想着趁早跑出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去找曲颖。
叔生对我的态度有所改善,无论石岚在与不在,我俩尽量相敬如宾,而且他再也没找打手来过。
至于廖鹏,我认为他是一个贱得吓人的贱男人,那次以后,石岚就没有给过他好脸子。可他呢?还贱兮兮的像条哈巴狗似的凑过来,每天接送叔生,时不时地还要送些猪头肉,香肠啥的给我们改善伙食。我确实被他贱得吓到了,不过又隐隐地觉得他有些可爱。
恢复期间给我压力最大的就是楚晓晓,除了石岚生理期那几天。她几乎每晚都来,看我就像看动物园的某个稀有物种似的。有一天叔生去廖鹏那里做功课,石岚出去买烟,她翘起下巴对我说:“哎!小瑞瑞,给姐笑一个。姐给你看大咪咪。”说着话,她把领口向下拉了拉,一对丰满如雪的奶子呼之欲出。
我冲她一笑,却把眼珠转向一边。
想什么。男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猫改不了偷腥的玩意。”见我没回答,她拉了拉被角,吸住我的注意力,又问:“哎!你说是不是?”
其实那个时候我恢复的已经能点头了,还能用筷子吃饭。可我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一直在想她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以前是不是认识很多人,有没有有钱的?”
“哼!”楚晓晓拇指食指夹着烟,就像捏着根很长的烟袋锅子。她吸了一口对着我徐徐吐出。
“有,家资万贯的女老板,红的发紫的女明星,都为你争风吃醋呢。”
“那她们知不知道我醒了?”
楚晓晓脸子一沉,又冲我吐出一口烟,“知道什么叫过眼云烟吗?就你这副德行,还想当鸭呀!我呸!”
隔着烟雾,她啐了我一口,“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也就小的时候,下面那个小家伙就知道洒洒水的时候,长得可爱点。”
我心有不甘,说:“你帮我联系上她们,我给你5万。怎么样?“
“哈哈哈......”楚晓晓放声大笑,要不是扶着椅子,我都担心她能笑抽过去。同时,在那阵阵刺耳的笑声里,我开始怀疑人生。突然,她凑近我,神秘兮兮地勾勾手指。
我一看有戏,努力抻着脖子靠近。她一甩手就给我一嘴巴。“臭不要脸的白眼狼,我要是岚岚早早掐死你了。”
我还是不甘,继续诱导:“你好好想想,5万块,你们出去卖的,要多久才能赚出来?”
“啪!”楚晓晓反手又是一巴掌,“住嘴。”先前她笑的花枝乱颤,现在又被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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