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必劳 忠之必诲

——《论语》学习之14-7-1

【原文】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

【白话】孔子说：“爱护他，怎么能不劝勉他勤劳呢？真诚对待他，怎么能不教诲规正他呢？”

【思考之一】为什么说“爱之必劳”“忠之必诲”？

本章，夫子所谓“劳”，为勉其勤劳之意。“忠”，不单指忠君，亦是对其他人的真诚。《白虎通》曰：“臣所以有谏君之义何？尽忠纳诚也。”“诲”，不但有教诲的意思，像提建议、提意见、规劝等，都算是“诲”。这里主要是指以正道教诲他、匡正他。

为什么说“爱之必劳”“忠之必诲”呢？

唐文治先生曰：“人必习劳，乃能干事；爱而勿劳之，适以害之。人必纳诲，乃能为善；忠而勿诲之，适以纵恣之。”人必须学习劳作，（如“洒扫应对”之类），长大以后才能干事；爱他而不让他劳动，恰是害了他。人必须能听进别人的劝谏，才能成就善行；忠诚人家而不劝勉他，这是放纵他。苏轼曰：“爱而勿劳，禽犊之爱也；忠而勿诲，妇寺之忠也。”如果爱他而不以勤劳劝勉，这等同于动物之爱；如果忠诚而不规劝、扶正他，这样的忠等同于嫔妃、太监之愚忠。苏东坡把“爱而不劳”视同畜生，把“忠而不诲”视为愚昧，把爱和忠的内涵提到了一个非常高的境界！北宋张栻曰：“爱之，斯劳之矣；忠焉，斯诲之矣。劳者，劝其善以长之也；诲者，语其失以救之也。君子之于人也，忠爱之情笃，故长善救失之意无穷已焉。”正因为爱他，所以才让他劳动；忠实于人，更应该劝勉匡正他。劳就是“长善”，诲就是“救失”。君子对人忠爱情深，所以“长善救失”的含义才丰富无穷啊。

两朝帝师张居正也说：“父母之于子，有以姑息为爱而骄之者矣。骄则将纵其为恶以取祸败，此乃所以害之，非所以爱之也。”有一种父母对子女娇生惯养，纵容子女作恶而招致祸端、失败，其实这是害他而不是爱他。“臣之于君，有以承顺为忠，而谀之者矣。谀则将陷君于有过，以致覆亡，此乃所以戕之，非所以忠之也。”臣对君的忠诚，一种是阿谀奉承式的，这种阿谀奉承实质是对君的一种陷害，让君王陷于过失而不能自拔，以致于将国家覆亡，这样的“忠”简直是一种谋杀，完全不能称之为臣对君的忠。

本章讲的“爱”，不仅仅是上对下的“爱”；“忠”，也不仅仅是下对上的“忠”，可以有更广泛的理解。《四书蒙引》说：“爱不但父之爱子，兄之爱弟，士爱友，君爱臣民，师爱弟子，亦有如此者。忠不但臣之忠君，子亦有尽忠于父处，士亦有尽忠于友处，凡为人谋亦有尽其忠处，但不必贯忠爱而一之也。”由此可知，爱与忠、劳与诲，在五伦关系中都可以广泛存在。由此本章所揭示的内涵，在处理人与人之间所有关系中，都具有共通性。

【思考之二】学了本章之后，您觉得怎样才是对一个人的爱和忠？为什么？

“爱”就是恩惠，亲爱，给他好处。孔子说“仁者爱人”，只有仁者，能真正爱人。真正的爱目光长远，勉励他勤劳，鼓舞以正道，帮助他启发自创力，建立为自己和他人甘于努力的责任感，拥有正确的价值观，这种精神能够伴随他终生，指引他走向更多的美好。“忠”就是“内尽其心，而不欺也”。我们忠于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待人如己，己欲立而立人，对于我们自己所认可的志向、追求的事业，同样帮助对方去成就，规劝对方去改正。

什么样的爱才是真正的爱呢？两朝帝师张居正说：“若慈亲之于子也，爱之也切，则其为虑也远。或苦其心志，或劳其筋骨，禁其骄奢淫佚之为，而责之以忧勤惕厉之事。盖其心诚望之以为圣为贤，故自不肯以姑息豢养而误之。”真正慈爱的父母，他们对自己的子女爱得越深切，为他的谋划也就越长远。所以教育他的时候，或苦其心志，或劳其筋骨，严禁骄奢淫逸之事，常以忧勤惕厉之事来要求和鞭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真正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慈父慈母都有一个远大目标，都真切地希望子女能够成圣成贤，所以用的是圣贤教育，而不用这些苟且偷生、豢养猫狗一般的方法来教诲子女，耽误子女的终身大事。所以真正的“爱之”，一定是“劳之”。

什么样的忠才是真正的忠呢？张居正又说：“若忠臣之事君也，其敬之也至，则其为谋也周。或陈说古今，或讥评时事，不避夫拂意犯颜之罪，而务竭其纳诲辅德之忱。盖其心诚望其君以为尧为舜，故自不忍以缄默取容事之。”一个真正的忠臣，如果他对君王的恭敬非常至诚的话，那么他为君王谋事也一定非常周备、圆满。或以古说今，或抨击时弊，即使违背君王心意乃至触犯君王威严之死罪都不回避，竭尽忠臣应有的进谏、规劝、辅助君王之赤诚之心。因为真正的忠臣一定是期望他所承事的君王能够全心全意行尧舜之道，所以万万不敢以沉默和取悦等谄媚之道来侍奉君王。

所以，儒家所讲的“仁爱”，决不是溺爱、贪爱、宠爱等等，不是随顺我们的习气、以眼前苦乐作为抉择标准的情绪，而是含摄智慧的大爱、真爱。忠也不是愚忠，而是含摄智慧的虔诚。所以人与人在互动中，不是什么时候都是温情脉脉的，很多时候免不掉的是真刀真枪式的切磋琢磨，少不掉的是人与人之间赤裸裸的灵魂相对，如此才是“劳”与“诲”的真正内涵。

【思考之三】对比自己在工作和生活中，爱和忠做得如何？

回首往事，我们在教育子女，对待领导、同事、朋友时，有多少时候是按圣人所传去做的呢？我们在安逸享乐、客套奉承中浪费了多少生命，有多少次与人交谈、共事，又能够提升彼此生命的密度呢？我们常常抱怨周围的环境，埋怨人心不真诚，但我们自己与人相交时又有几分真心呢？对他人的冷漠和敷衍，又折射出自己多么浅薄的生命格局。

愿我们都能以智慧之爱、无私之忠，慰藉每一段生命旅程中遇到的往来过客。愿天下无一丝谄曲，无半分遮掩，一生坦荡，心直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