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再见，袁野
李燃抬起头，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复习的内容太多，他已经忙到作息规律不正常——法考在九月。
意外的，他的眼睛对上了另一双眼睛，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好面熟。
可他忽然想起了发生在很久之前的一些事情。
……
三年前。
每个大学都有各种名目的联谊会。
他参加的第一个就是老乡会，名曰来自E市的大家都一起聚聚。以大一大二为主，大三的老腊肉已经不屑于参加这种活动，准确来说，他们正忙着填补前两年漏下的洞。相对于大二的老油条来说，李燃就是一个菜鸟级的人物。
在被灌下一肚子的酒后，聚会终于快要结束。
“来！学弟学妹们，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再碰一杯，今天的聚会就能结束啦！”一个学长站起来兴致勃勃地说道，如果不是考虑到学校晚间要查寝，他都想招呼一帮人彻夜嗨。
大一的菜鸟当然不会拒绝，虽然会觉得害羞，但才军训刚完，稚嫩的都还都“青翠欲滴”。
有些生疏，有些客套，无非是以后的大学生活里多多的互相帮助。
轮到李燃时，他去碰了一个学长的杯子。学姐学长们都在起哄“哎？你为啥不和学姐我碰杯啊？？”一个学姐笑着揶揄道。
李燃脸不红气不喘地回了一句：“我就是……觉得……他长得……嗝……特别可爱。”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还不忘打个酒嗝。
他已经喝多了。
被夸了的学长低着头，耳根微微泛红，。
但在李燃眼里，他一定是喝多了。
聚会散了之后，大家都回了学校。在李燃接下来的两年里，他都不太认得当时吃饭的人有些谁，甚至连当初自己是怎么回的宿舍都不记得。
生活总是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而某些东西微微扎根在角落，不去回想时，好像忘却一般。
再见袁野时，李燃已经大三。
而此时的袁野，将要毕业。
李燃每日背着书包奔波在宿舍、食堂、教学楼之间，大一大二的美好时光一去不复返，法考让他每日忙到焦头烂额。
所以在图书馆碰到袁野，对于他来说，就是个意外。
是那个学长么？李燃有些不确定。
大一真是年轻，“调戏”别人的话都可以随随便便说出口，他对自己有些无奈。
第二天到图书馆后，李燃先是瞄了一眼昨天袁野的位置，见没有人后，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庆幸的同时，似乎还有些失落。
坐定，继续着自己昨日的视频课。
他不得不承认讲刑法的小老头实在是太好笑了。什么鬼扯的黄段子都能被编进教学视频里边。
“二娃和翠花……”视频里传来小老头独特的声音，无数次他扎倒在桌子上，实在忍不住时，跑出去笑一会儿再回来。
不行，我要忍住……李燃拿起杯子试图让自己喝口水镇静一下，抬眼后一口水差点儿呛在嗓子上。
斜对桌面向他坐着的袁野，明晃晃地看了他一眼后，又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挪回了书本上。
这下子，李燃再也没法淡定了——虽然看不出袁野是什么情绪，但这种似乎是被认出来的感觉，真是造孽。
随后的几天里，两个人的位置总是这样，不远不近的坐着。
抬起眼视线的触碰总让李燃感到万分尴尬，甚至因为不敢抬头，他都感觉自己要得脊椎病。
“我！我要疯了！”李燃回到宿舍瘫在床上，终于忍不住向室友大倒苦水。
弄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后，室友意味深长地对他说了一句：“春天来了，万物复苏。”末了，还悠悠飘出一句：“其实‘黄昏恋’也没那么可怕。”
……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秘密会被发现，比如李燃，睡梦中无意识的呓语，道出了他喜欢男生的这个事实。不巧，他亲爱的舍友当时正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看书。
图书馆某种晦暗不明的状态持续了大概一个月，这个期间，李燃复习的进度简直如同一只蜗牛，只看完一本半的书。
同时也承受着目光不时地碰撞。
他一度转战根据地，然而不管他坐到哪里，袁野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他附近。
终于在某个周末时，他发现，袁野已经两天没有来。
李燃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难道是病了？M 市最近的天气变化多端，也由于换季的缘故，好几个同学都重感冒请假回了家。
但又想到双学位的同学都请假去考教师资格证的事情，心里又大概有了个底。
他依旧如以往一样，每日来图书馆复习。
而袁野，再也没有出现在图书馆。
习惯了两人每日不远不近的距离，对于这样子的空缺，李燃的心里，也跟着空缺了一块儿。
但是生活就是这样，该做什么的时候，还需继续下去。
正值四月中旬，离毕业季，好像只有一步之遥。
……
加了两袋速溶咖啡的杯子在窗台上冒着热气，透过窗户的玻璃看，楼下人影攒动，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在教学楼前竞相合照。
今天他该毕业了吧，李燃的心里没有疑问。
M市的天常是湛蓝的，植被保护的很好。
M大地处郊区，宏大的教学楼对面是政府投资建成的大学生花园，是个再适合不过的拍照圣地。学校当初的选址在市中心的湖畔，可架不住某某里拉酒店雄厚的资金实力，学校最终建在了郊区。如此想来，所谓的大学生公园无非是一个变相的补偿。
他的思绪飘的有些远，但目光一落回楼下的人群，内心又涌出说不出的滋味。
如果说这一天最让李燃失落的事情是什么的话，不是没和袁野一起拍照，也不是没送袁野毕业礼物，而是他根本不知到袁野的名字，以至于他连这个人在哪个系那个年级哪个班都不清楚。虽说唯一能联系起他们的是那个老乡会的QQ群，可群成员显示都是昵称，他根本无从下手。
没有问名字，为什么当初没有问名字，李燃眼皮垂下后的瞳孔里有着难掩的落寞。
咖啡温度降了些许，李燃回了回神，干脆利落地一口喝完，洗干净杯子后，转身回了图书馆。
他从高中起就一直在喝咖啡，今年已经是第六个年头。
……
大四。
他终于实现了他的目标，成功通过了法考。
十二月份的M市大雪纷飞，寒冷像是凝固在24小时的空气里，连一丝回暖的气息都不曾产生。
李燃已经习惯了图书馆的安静，除了闭馆，一般都在这里。
大四生已经没有了课程，但他没有想要回家的念头。毕业论文也能着手进行准备，等到来年才开始，估计要来不及，他心里有些着急。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理由。
另一个促使他想要留下来的理由，无非是那个已经消失了很久的人。学校是他和他唯一的联系，至于E市……李燃心里很清楚，一个E市有几十万的人口，茫茫人海。
他由前面靠门的位置转战向最靠近专业书架的大后方，每天游荡在各大学术论文网站，桌上不变的是咖啡杯里冒出的腾腾热气。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他就会这么一直下去，直到毕业。
反正，也没多长时间能呆在学校。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