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乾上班总是穿过一条小街,两边横七竖八停满车,有的车一半在人行道上,一半在车道上,这条小街本来就不宽,所以每次会车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小街两边是各种商铺,有小超市、衣服店、米线店、水果店、炸鸡店等等,路上总是粘着油渍,垃圾也堆放在路口,黑色的白色的垃圾蛋鼓鼓囊囊地罗着,郑乾每次都憋着气过去,走出很久之后,才敢放开鼻孔畅快地呼吸。路两边也有用石头压着的尼龙袋子,这是买菜的大爷大妈们占位用的,他们往往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出摊,在傍晚6点钟收摊,他们就把占满泥土的三轮车停在尼龙袋子后面,就把菜摆在袋子上卖,卖的菜也不多,样数也少,也就是平常见的西红柿、黄瓜、茄子、豆角之类的家常菜,但这里的西红柿和黄瓜与郑乾老家的不一样,这里的西红柿都是小小的还发青色,但吃起来却有小时候的香甜味道,黄瓜确实胖嘟嘟的,让人误以为是西葫芦,郑乾第一次见人在路边啃黄瓜,心头也一阵嘀咕,难道西葫芦还能生吃,时间长了菜发现,原来是黄瓜,这里的黄瓜的个头是真够大的。
他们的买卖都很随意,能卖多少就卖多少,也不会为了把菜卖完拖个很久,或者讲价还价,完全就是为了消遣一样。但是也有苦涩的一对老夫妻,郑乾看到他们就觉得心头苦,他们就在十字路口摆摊,沿着十字街道弯了一个弧线,用塑料壳子搭着当成货柜,上面摆放着主要是当地的特色水果梨和葡萄,摊子后面隔着很远,紧靠着墙角,在一处公共厕所旁边摆着一张双人床,铺着干净的褥子和厚厚的被子,都是浅色的,被深灰色的墙壁映衬着更加洁净,那张双人传郑乾猜测也许尽是一些木头盒子做四角,搭了一张木板罢了。有次郑乾下班,大约是8点多的光景,郑乾就看到他们的摊子的灯还亮着,但是老两口就钻到双人床上裹着被子,只露着脑袋在睡觉,郑乾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整天就睡在路边。当他上班的时候,也看到他们两口,坐在小马扎上,手攥着手,头捧着头,郑乾来来回回地走,也没见他们能卖出多少水果,他们是打算把水果都卖完再回家吗?还是这就是他们的家了?郑乾就觉得凄苦,秋风就灌进脖子里来,他得裹着衣服赶紧走,逃跑一样往前赶路。
郑乾见不得苦,虽然他很能折磨自己。郑乾就换了一条路走,本来他都要在一个十字路口直行走上那条小街,他硬是拧着身子拐了弯,向另一条路走了。
这条路比那条街宽敞很多,路边是建设银行的门头,对面又是供电公司的大门,路边停满了车,都是斜插到甬道上,还能留下宽阔的非机动车道,这条路也干净了很多,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偶尔还有宝马奔驰的车拐进去,郑乾就驻足等他们过去,原来进进是不同的方向,一条路一条街的光景就完全不一样。他继续往前走就到了一条小河,还有一处沿河的小公园。公园的长椅上,身穿运动装的大妈蹲在旁边,一条半人高的比特犬坐在椅子上,一条修长的毛茸茸地腿耷拉在一边,头枕在扶手上,高贵优雅,大妈就蹲在旁边,小心地一点点梳理他胸前的毛,郑乾依稀分辨不清到底谁是主人,谁是狗,还是狗坐在椅子上就有了人的模样?来来回回的大爷大妈也疑惑地看,但仅仅嘀咕两句也就走开了。一棵树下,一个消瘦的大妈,把手臂张在胸前,一只靠近身体,一只原理朝着树的方向,她埋着细小而轻盈的步,眼睛盯着树,没有一丝表情,她慢慢的转圈,脚下的土地都碾得稀碎而光滑。而树的对面就是门球场了,门球场更热闹,大爷们挥动着球棒,榜的一声,从脚底下把球击出去,郑乾很奇怪他们都是用一个球垫在脚下,用球棍击打垫在脚下的球,再靠垫在脚下的球去击打另一个球,有点隔山打牛的意味,而且明显地脚下的球就依然还在脚下,被击打的球却能滚出去很远,郑乾看着大爷大妈们认真地讨论角度和力度,用球棍灵巧地把球收到脚下,或者紧赶两步,侧着身子看看球滚到哪里,嘴里喊着好好,或者发出哎呀的可惜的惊叹。
郑乾从两条路似乎体验到两个人生,一处热闹,一处安静;一处拥挤,一处敞亮;一处凄苦,一处安详,但这就进进是几步之遥的距离,就有了天上地下的错觉,郑乾心里慨叹,呼出地气息也无力,他就看到了河边栅栏下的两颗金黄的硕大的南瓜,一个足足有脸盆一样大,它们就静静地躲在一片杂草中间,在晨风雨露里若隐若现,也没有人打扰,更没有人想去摘,他们看着走来走去的人,是不是也会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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