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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回家,路上遇见个残疾的流浪汉。趴在地上,一笔一划,写着自己的经历。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了,所以觉得有缘分,再看看写的字,确实也不错,所以想着给他几块钱,全当是心意。
走过去,准备扫二维码给他转点钱。但是发现他没有二维码的牌子。
弯腰打个招呼,问他,大哥,我打算给你帮助一下,你这没有二维码,我怎么给你?
大哥笑着说,我没有扫码的东西,谢谢你的心意啊。
我瞅瞅旁边有个面包店,寻思进去找店员换个现金。进了店铺,问能不能换点现金,店员很犹豫。我解释了一下原因,店员用自己手机收了我的红包,给换了一点现金。回到乞讨的大哥旁边,我把钱放到他的钱罐里,我看了看,钱罐基本是空的。
我说,大哥,你这不行啊。大家身上都没有现金的,就算有人想帮你也没办法的。
大哥无奈的笑了笑,说,没办法,我没有身份证,办不了手机卡,也办不了银行卡。现在的年轻人都挺好的,是我这个条件不行,不是大家没爱心。
我看看大哥写的字,真的还凑活,反正比我写的强。而且说话也挺爽朗,不卑不亢的,觉得挺有意思的,所以打算和他聊一聊。
我问,出来多少年了?
大哥说,十多年了。
我问,咋不回家?(我真的问的多此一举,有家谁不想回去呢)
大哥说,爹妈都死了,哪里还有家啊。
我说,没有兄弟姐妹么?
大哥说,有的,但是他们都有自己的孩子了,也顾不上我。我是三级残废,也不该连累父母。你看那树了么,父母就是那主干,子女就是枝干,主干没了,家就没有,枝干也就散了。
我说,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
大哥说,你别看我是个要饭的,但是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感受。
他笑了笑,满脸的豁达。我没见过这种笑容,后来大哥说,他很多次都差点死了,我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笑。《活着》的主人公---富贵,八成就是大哥这个模样了。不过,富贵至少痛快过,吃喝嫖赌过,这个大哥则是一生都泡在胆汁里。
我说,大哥你晚上住在哪里?
大哥很开心的说,深圳是个好地方啊。哪里都能睡,现在都11月了也不冷。要是在东北,那人也要冻死了。
我说,我在东北待过,确实很冷。
大哥说,我老家也很冷。
大哥是河南人,从河南到深圳要一千五百多公里,我不知道一个没有身份证的腿部残疾的人,是怎么一步步爬过来的。作为一个坐火车都嫌累的人,我很难想象他在辗转之间,又经历了什么。
可能他经历的东西,也很简单也很艰难,我们管那个东西叫人生。
我说,大哥,你怎么不补办个身份证。
大哥说,户口都没了,没办法补办了。你说有意思不?我人还活着呢。这个世界上就没我了。
听了这句话,我怔了一下。
我说,你咋不回家去处理一下?回去还是能处理的吧。
大哥说,这就是命,所以我也不打算再回去了。小哥,就是两个字,命运。
看见这些话的人,估计很难想象这个是从一个乞丐嘴里说出来的。这大哥是个有意思的人,比我见过的多数人都有意思。
大哥边和我聊天边写字,一笔一划的,很专注。写完了一整行后,放下笔看着我笑。
我说,字写的挺好。
大哥说,我这不是单纯的要饭,也是卖艺。他们都是躺在地上睡觉,我寻思自己写写字也是一种才艺。腿脚有问题,别的也做不了。但是要是就躺着等别人施舍,那不就成社会的害虫了么。
我说,你写的这些都已经背下来了吧。
大哥说,都是自己的经历,所以都在脑子里了。
我问,只写字么?路上人都很匆忙,可能不一定能注意到你。
大哥说,之前也唱歌。我唱歌还不错,所以很多人都帮助我。但是后来要二维码收钱后就没办法了。音箱坏了,没钱修,就扔了。
我说,变化的太快了。
大哥说,是,也就是这两年的事。
时代不会怜悯任何人,被抛下了,就别指望能再追的上。我们为什么很少看见这些趴在地上的人,因为我们在和时代一起前进。太快了,以至于没时间回头看看。我觉得很幸运,但是我也很清楚,我迟早也会被抛弃。这是大多数人的命运。
说话间,有一家三口踩着这大哥写的字走了过去。仿佛看不见一样。看着他们漠然的表情,我只是觉得无可奈何。
如果是之前的我,可能就会诅咒这一家人,下个路口被车撞成三级残疾。现在不会了,因为地球这么大,什么样的生物都有,接纳各种不合理的东西也是成熟的一种表现。讲真,我不想这么成熟……
蹲在大哥旁边半小时了,周围人越来越多,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大哥很平静,还是一笔一笔的写东西,偶尔抬头和我聊两句。
我看看时间,也该回家了,和大哥说了一声,就走了。到了楼下,突然开始下雨,好在雨不大。到了家里,还是觉得放不下,我肯定不是个好人,但是总归是遇上他了,也总归是有缘分。收拾了一些吃的,还有旧的衣服,小被子,找了个结实的袋子,打包好送过去给他。
我过去的时候,他坐在一家火锅店的台阶下,里面的人红红火火,吃吃喝喝,外面的人冷冷清清却满面微笑。我原以为隔着一堵墙就是两个世界,但是现在突然觉得自己错了。
有时候,特别羡慕别人,有时候也发现,很多人都羡慕着我们。
想起书里看到的一句话,不论多么富有,人都会惦记着自己没有得到的东西。
我再kindle的签名是自己创作的一句话:
度日如年,度年如日
有时候,我们觉得一天都好久远,有时候我们也会觉得一生仿佛就像一天。
与其自怨自艾,不如珍惜眼下的一切,珍惜每一天。
与君共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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