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佛堂
自进报社以来,连续十多年每年的农历正月,都参加一年一度的政协会议报道活动。在诸多的政协委员坐席上,有一个令人注目的宗教代表席位。席位上每年都坐着一位身披灰色袈裟的落发尼姑。这尼姑跟大家一齐建言献策,共商大是。就餐时招待所给她和陪同而来的人员专门设立了素席。这一切都充分彰显了党和国家对宗教人士的尊重。这个席位上的尼姑多年来新老替代,先后换了三个人,但是她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故乡的普化寺。
在故乡村庄的北门口,有一个闻名省内外的普化寺。普化寺兴建于解放前,原名叫善仁堂。这是我们村一个家户的老园子。这个园子半高半低,低的部分邻靠大门,当年的主人在东边截下了一个有三四丈长度的立面土崖,在崖口打了两眼窑洞,作为佛堂的贮藏室。高的部分是寺院的主体,原来建有三间土木砖瓦结构的北房。北房既是主持人的卧室,也是佛堂的供殿。我七八岁的时候,寺院的主持人亮空师傅的孙侄儿跟我要好,我经常去那里玩耍。我经常看到亮空师傅在烧香拜佛念经。嘴里阿弥陀佛,案上香烟缭绕。香案上一字排开摆放着七八个一尺高低的铜佛像,铜像金光灿灿,很是耀眼。有南无阿弥陀佛、有观世音菩萨,有释迦牟尼菩萨。这些佛像极为珍贵,是善仁堂的镇堂之宝,据说是亮空师傅家里传承下来的。文化革命时期,破四旧立四新,佛像和香案被红卫兵抄收走了。好在故乡是一个文化村,村干部并没有把佛像和香案损坏了,而是收藏在大队的库房里。文革后期,形势有所缓和,亮空师傅便求村干部,从大队库房要回了这些东西,重新摆放好开始供奉了起来。
我们那帮少年,随着亮空师傅的孙侄儿,也喊亮空为老姑。老姑当年五十多岁,她从没有出嫁过,少女时期就削发为尼。老姑白白净净,面目慈祥,心地善良,手脚勤快,很受乡亲们的尊敬。善人堂当年是收留弃婴和救助讨饭人的地方。谁家有婴孩养活不了,就悄悄的送到善人堂门下,老姑发现后就抱了回去,她一边用米汤经营孩子,一边四处打听给孩子找个收留的人家。平时讨饭的或是落难之人求到门上,老姑便会一碗饭,一个馒头的让他吃饱喝好。哪怕自己饿着肚子也无怨无悔。佛堂的大门外,是通往村北的大路。佛堂的二门旁有一棵绒线花树。到了夏天,老姑经常烧一锅开水盛在瓦盆里凉凉,上面盖一个竹筐,放在绒线花树下,下地回来的人经过时,便会坐在树下一边喝水一边乘凉,闻着绒线花的清香,很是惬意。
说起亮空师傅,我们那些赖小子经常欺负她。偷吃她园子里树上的枣子、杏子不算,还经常干坏事整她。信佛的人是不杀生的。我有一个伙伴,是个捣蛋锤子。一年夏天,他从家里用筷子夹来一只蝎子来到佛堂,给老姑说,老姑你是菩萨化身,是救生之人,就把这只蝎子放到你佛堂吧。说完就把蝎子扔到老姑的屋子里,那蝎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沙沙沙的溜到炕下的土缝里去了。还有一次,我们在善仁堂玩耍,他捉了一只虱子,竟跑步去放到了老姑的衣领里了。搞的老姑哭笑不得,拿起扫炕的笤帚装着要打他。他哈哈大笑的跑开了。
善仁堂在八十年代初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信仰自由的解锢,信徒越来越多,一传十,十传百,善人堂的名声竟传到了县内外,省内外。这些身份不同的信徒们,看到佛堂破破烂烂的样子,就开始不断的布施和捐款,希望重修佛堂再造金身。经过紧张而有序的准备之后,几个月内建起了一座楼板封顶的大佛殿,并对佛堂的里里外外进行了大改观。建起了门楼,盖起了香客的住房和灶房。随后报请县统战部宗教局批准,佛堂正式取名为普化寺。每年的三月六月九月三个月的十九,为礼佛之日。当天,普化寺大门外人山人海,车水马龙,像过集会一样。大院里香火飘溢,磬声阵阵,阿弥陀佛梵音不断。而且在平时,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香客前来拜佛布施。
八十年代第三个春天,亮空师傅圆寂,安葬在寺院内的后院。村民们自发助葬几天,将她入土为安。继承她的尼姑是从陕西过来的。她兢兢业业为普化寺传承呕心沥血,禅精竭虑,鞠躬尽瘁。她在位的时候普化寺的发展达到了鼎盛时期。二十年后,这位主持也圆寂了。同样安葬在普化寺的后院。现在普化寺的主持是多年来也生活在普化寺里的一位居士。2018年,普化寺进行了第三次大动工,拆除了八十年代建的大殿,投资二百万元建起了一座气势宏伟的古色古香的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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