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

"飞哥，真的很对不起，您看您能再借我一点儿吗，我，我下个月五号就发工资了，到时候立马还给您！"黄大勇紧紧抓着手里的老大哥，还不断地哈着腰，就好像电话那边能看见似的。

"还借？你上次借的那一万加利息五千还没还呢！还工资？就你那点儿工资我看糊口都难吧！"飞哥不屑一顾，笑他。

"可是我儿子，我儿子他……"黄大勇刚想再次以情动人就听见客厅传来一声砰——的一声巨响和尖叫伴随着叮铃哐啷的砸东西的声音。他拿着手机就冲进客厅，木门挂在门框上，风一吹就不受控制地摇摆，咯吱咯吱的乱响，秋风里吊在树枝上的枯木看起来都比它顽强。屋子里玻璃碎了一地，黄大吉就落在一堆碎玻璃中间，望着门口的人瑟瑟发抖。

黄大勇看见自己儿子的悲惨模样，气的抄起身边的竹棍子照着来人就打。可人家也不是吃素的，一把抓住竹棍子，折成两段，手一挥就丢到门外，抬手就给了黄大勇一拳，"你有病吧！这竹棍子还不扔，还留着干嘛？还想打儿子？！"来人瞪着黄大勇，"儿子都成这样了，你还不知道收敛一点！"

"杨哥，杨哥，我，我没有，我没有再打过他了，真的真的，"黄大勇一看来人，慌了，举着手机给他看，"我刚刚还在问飞哥借钱呢，借钱，借钱看病，买药！你别把我儿子带走，求求你了。"黄大勇对着手机颤着嗓子喊，"飞哥，飞哥，你帮我说句话，帮我说句话呀，飞哥！"

嘟——嘟——嘟——飞哥把电话给挂了。

杨哥不理他，径直走到黄大吉身边，蹲下，伸出手，"大吉，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不打你。"黄大吉看到他靠过来，就一个劲儿的往后缩，手里还紧紧地抓着一块碎玻璃，双眼血红，一眨不眨盯着他，就像一只惹毛了的小兽。

刚才那一幕，他全看见了。

忽然，他抬手用碎玻璃照着杨通的脸就扎，"让你打爸爸，让你打爸爸！"杨通慌忙躲避，黄大勇丢下手机，一把抱住了还张牙舞爪的他儿子，哭了。

三年前，媳妇儿又怀了，大吉的弟弟，大利。大吉大利，多好呀，当时黄大勇美滋滋地想。可是老天他不开眼呀，媳妇儿生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大人小孩都没能保住，一尸两命。

自打那时起，黄大勇就一蹶不振，甚至开始酗酒。平常黄大勇是不打他儿子的，人清醒，哪里舍得，可是一旦喝了酒，就神志不清了，拳打脚踢，皮带竹棍，酒品奇差。

黄大吉就是那个时候惹上的自闭症。

黄大勇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借的高利贷。

杨通就是那个时候想要带走黄大吉的。没有为什么，他这个人生来就看不惯家庭暴力，再加上自己又有点钱有点势力，看着黄大吉可怜，就想要带走他自己养。可是从来没有成功过。他知道，没了黄大吉，黄大勇也过不了。不过就是想不通，为啥黄大吉不愿意跟他走，每次还都要打他。

其实，黄大吉也受不了他爸现在的样子，只是他还一直记得他爸他妈还在的时候的生活的样子。他爸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一手搂着他妈，笑的比太阳还要热烈。

黄大吉不敢忘记，不想忘记，因为他一旦忘记了，就真的病入膏肓了，什么药都救不回来。

因为他爸把自个儿给忘记了。

黄大吉不仅帮自己记着，还帮他爸记着。在他心底依然还存有一丝希望。

"爸，爸，别哭，你别哭，"黄大吉丢开碎玻璃，慌慌地用手给他爸擦眼泪，"爸，大吉帮你记着，大吉记着！"

"好大吉，爸以后不喝酒了，咱爷俩好好过，把你妈妈还有你弟弟的那一份也好好过，"黄大勇紧紧地抱住他儿子，眼泪越流越凶，"大吉，爸对不住你，真的对不住你啊！"

杨通看着这一对父子，莫名有些欣慰，他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轻轻放在桌子上，走了。

但愿黄大勇那家伙真的能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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