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20年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2021年了。你开心也好,难过也罢,你总是要跨进2021年的。
2020年我还有爸爸的,2021年,还有以后每一年,我再没有爸爸了。我的爸爸永远留在2020年的黑色夏天、那个至暗时刻。
我该怨谁?恨谁?找谁算账?
都说老天最公平,老天有眼。
可是,我爸这么好的一个人,这么勤劳勤奋的一个人,这么节俭朴素的一个人,这么自律上进的一个人;一个一辈子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午觉的人,一个一辈子不敢浪费一粒粮食一分钱的人,一个一辈子不给儿女添一点点麻烦的人,一个只要活着一天就要创造社会价值的人,老天为什么就不肯放过他?
爸一生靠勤劳靠节俭靠上进,积累了很多财富。爸做一行爱一行,爱一行精通一行,细想,似乎没有爸做不好的事情。
最初,爸是个裁缝。爸十七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就是我的祖父送他去学裁缝手艺,后来几十年裁缝手艺成为爸养家糊口安生立命的根本。妈妈的好手艺是爸一手教出来的。我能把中山装的四个口袋安装得平平整整不偏不倚也是父亲严格训练的结果。
后来,父亲做了养蜂人。大规模养蜂是在改革开放以后,养蜂让父亲迅速发家致富,很快成了村里的冒尖户。先是村里第一个千元户,然后是第一个万元户。
我是惧怕蜜蜂的。在爸的养蜂事业如火如荼的时候,在爸急需要人手拓展他的事业的时候,我当了逃兵,我去考了代课教师,从此把害怕被蜂蜇而不愿帮忙的理由弄得名正言顺。
爸的养蜂事业一直持续到他近80岁,因为他的年纪太大了,他的儿女们以怕他辛苦劳累为由,苦劝他歇息不干,爸才很不情愿地把蜜蜂及养蜂器具一并廉价地处理给一个后生晚辈。
爸做裁缝手艺的时候,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裁缝师傅。我高中的班主任就不知从哪听说这回事,买了布到我家找我爸做了一家大小的衣裳。
爸养蜜蜂的时候,爸成了村里的第一个万元户。
其实,我爸本质上是一个农民。在农村在生产队,再怎样优秀的手艺人,在没事可做的时候都要去劳动挣工分,爸除了挣工分还把自留地上的瓜果蔬菜侍弄得比哪个优秀的农人都出色。我记得大中农场的上海知青,来我家做过衣裳,买过西瓜,还买过大蒜。村里也有人家长大蒜,但是没我爸长得好,村里也有人家长西瓜,但是看相不行,口感更不行。
爸养蜜蜂以后,蜂箱框梁这些养蜂必备的器具就都是爸爸自己亲手制作了,虽然爸从来不是鲁班的传人。爸妈家里现在还有爸制作的方桌和板凳。
爸年轻的时候,村里人出海捕鱼,爸也常常一同前往,几度空手而归后,竟也时常满载而回了。
到了晚年,83岁的爸爸当自己是38,84岁了还把自己当成48,每天每天起早贪黑,播种施肥耕耘收获,爸是在践行他的誓言:活着一天就要实现社会价值,小车@不倒@只管@推。
在我眼里,爸是一个手艺精湛的缝纫师,一个严谨细致的养蜂人,一个精明干练的农民,一个无师自通的木匠,一度还是个勇敢无畏的捕鱼人。他有蜜蜂的勤劳与辛苦,有黄牛的沉稳与踏实,有小草的坚韧与顽强;年轻的时候有着狮子一样的威严与暴怒,晚年却有鸽子般的温柔与平和。
如此完美的爸爸,如此勤勉的父亲,如此上进的老人,天妒了吗?
是人祸。那两个该千刀万剐的肇事司机,那些没有水平没有责任心的医护,那个W姓的所谓专家,那个L姓的什么主任,那个Z姓护士长,包括那个P姓值班医生和那个貌似好人的D姓主任。
我不知道要怎样给爸讨回公道,但是他们中的有些人,我不能原谅,一定不能。
爸爸,我亲爱的老父亲啊,您离开的这133天里,女儿没有一天不想您念您哭您啊,我恨这个庚子年啊,是它让我在这一年没有了爸爸。
我常常呆呆地想,如果能来个什么地球裂变,来个时光倒转,只要可以回到2020年6月3号以前,让我爸躲过那场车祸,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可是,没有如果。
今天大家都在写总结谈得失,我只想写我爸。因为今天还是2020,2020有爸的生命,有爸的故事,我们在2020都还有爸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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