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

        走出地铁站，天已经黑了，雨越下越大，刮起一阵阵寒冷的微风，我不禁把大衣裹紧，把脸收到厚厚的围巾里。

        地铁口的糖炒栗子散发着热气，黄色氤氲的灯光在雨夜中晕染。这是小路口。

        路口前方，很暗，树很多，枝叶茂密。路口后面，大马路，高压钠灯的光穿透雾气，灯光里汽车不知疲倦的来来往往。

        再抬头，广告女郎在远处高楼的屏幕上舞蹈，光彩熠熠。

        又回来了，这是上海。繁华的上海，比杭州还大的上海。

        周末回乡下休养，平和、热闹，质朴、温情……劳顿奔波一整天，现在，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不适。或许，是环境的冷热温差过大；或许，是许许多多帧画面在心里放映，脑海里好像是一场连续不断、充满结构张力的电影，时而让人愤恨，时而让人落泪。

        站在这个路口，一条是恍若回到乡村的林荫小路，另一条是繁华红尘功名利禄的城市公路。的确，前者通往学校，新的“故乡”，因为，此处令我心安，此处让我扎根，帮我寻找，寻找自己，寻找喜爱的生活；后者通往商业中心，五光十色的橱窗，充斥令人亢奋又令人疲惫的梦想。

        打起伞，把手插进口袋，踩在坑坑洼洼的人行道，路过全家，路过罗森，路过学生公寓，穿过大马路……

        “我自己是什么呢？self，ego？”我想着，来来往往的双城生活已经第四年。车站、车厢里的乘客，小饭馆里的食客，劳劳碌碌的上班族……我看到他们，看到他们的脸，各色的衣服各色的妆容，肩上背着或轻或重的包袱……我既找不到他们的自己，也找不到我的自己，但我坚定我们都是活生生的血肉丰盈的人呐。

        路过图书馆，路过咖啡店。“我喜爱的生活？生活！我是活生生的血肉丰盈的人呐！我爱生活！你要愉快啊！”想到这里，我的脸上浮起一丝似有似无的苦涩微笑，“算了算了，都过去了！'我们不是奢侈家，不是烈士，并且不是自然的爱子，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穿上自己的破围裙在黑暗的工厂里做自己的工作！'八年前看的小说里的句子，至今都记忆犹新。那么，我喜爱的生活又是什么呢？”

        走过经世书局的橱窗，里面一排排橘色、绿色、蓝色书脊的书没有表情的放在那里。“书，读书。读书还是蛮喜欢的，读专业书，读小说，读诗，读文章？单单纯纯的多好。的确我喜爱啊！”

        不巧，踩了水，把我从美好的幻想中拔了出来。想起高考之前复习的词语“安之若素”，还有“甘之如饴”。现在似乎慢慢懂了，但又似乎讲不出我懂了什么。硬要说，就说是坦然接受各种各样的生活方式吧。想起自己，自从高二的那个流泪的夜晚，我就开始寻觅生活的意义。父母老师都说这是没有意义的行为。我不以为然的倔强着。后来，为了回答自己，我看了许多书，才明白，这是一个没有终极答案的问题。萨特说存在，加缪说生活是西西弗推石头没有意义，叔本华说人生是一只钟摆，在痛苦和厌倦之间摇摆……后来我负气写下一组诗，里面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一句：“何必寻觅？存在就有意义，本身就目的。”上了大学，貌似明白，就算这个问题有一个终极答案，那又如何？我知道自己所爱就可以？可是，我自己所爱的又是哪一些呢？我不知道。

        终于到寝室了，室友都不在。我疲惫地瘫在椅子上，桌上还整整齐齐摆着一叠书《浮士德》《道德形而上学的奠基》《古希腊哲学》《诗经》……电脑走时忘记合上了。一切都是工作的布置……

        吾爱何处？我用一生来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