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完没完

你到底有完没完

“话说这曹聪年少秤象，才智过人，可却英年早逝。世人哀叹天妒其才，老夫却认为是耍小聪明，不懂韬光养晦，收敛锋芒，才招致杀身之祸。”

“瞧，先生又开讲了。他是班里的名角儿，身形消瘦，皮肤白皙，配上一对儿小眼睛，和戏曲中的小丑贼像。看相貌，他就一手无缚鸡之力的穷秀才，但语出惊人，精通历史，人送外号“老历史”。

时值5月，没有劳动节的汗流浃背，只有千军万马欲过独木桥的紧张气氛。宽敞明亮的教室里，黑压压一片“埋头工“，把过道都挤没了。安静的环境里，只有笔走龙蛇的沙沙声和心脏不安的敲打声。此时，“老历史”的开讲，无疑引起众人的关注。

“再说这八斗之才的曹植，一介书生，懂得舞文弄墨，不懂玩弄政治，所以落个生命堪忧的下场……”

“喂，‘老历史‘！如果只考历史，你就夺魁了！”众人皆笑。

笑完，大家又开始埋头苦干，只有‘老历史‘一人当监工。他背着双手，从讲台开始，顺时针绕教室一圈，嘴里念念有词：学而不思则罔，学而不思则罔……

铃声响了又响，不知今夕何夕。突然，“老历史”开始指挥战斗了：某某某，你率10万人马迎击庞涓主力，只要虚张声势，达到驱赶之目的；某某某，你率5000弓弩手，埋伏在山顶，在二更时分，见山谷中火光，便开始放箭，千万莫错过时机；某某某，你在谷中，十里坡背阳的大树上削去树皮，写上庞涓死于此树下……

“考试只需要填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不必详细。”

“俗，俗气！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老历史”依然沉浸在战争的运筹帷幄之中。

时针不紧不慢地滑过一圈又一圈。高考倒计时的牌子，就像一根带刺的鞭子，抽打着陀螺似的我们。

5月中旬的一天傍晚，我把泪水打湿的数学试卷揉成一团，攥在手里伤感。

“不要用昨天的错误惩罚今天的自己！英雄失意难免，但莫失了斗志。”“老历史”边说边悠悠地挤到我旁边。“我可以帮你杀死数学兵仔千千万，但你要答应陪我下棋。”

我心里一喜，又忍不住暗暗骂道：没心没肺的家伙，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下棋。你不在乎，我还指望高考翻身呢。不过还是先过了数学关再说吧，反正我什么棋都不会下。

他从抽屉里拿出仅有的一本画满战场的草稿本，在一张秦军坑杀40万楚军的背面，开始摆弄数字游戏。

他用说书的音调讲得天花乱坠、滔滔不绝，我听得是云里雾里，一头雾水。就像苍蝇的共鸣，发酵了我的坏情绪。我忍了又忍，实在忍无可忍，推开桌子，冲出了教室，然后躲在厕所哭红了眼睛。

后来，他没有责备我无可救药，而是说我不讲信用，每天缠着我下棋，在他的百般纠缠下，我学会了下五子棋。每次开战，他都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山高林密，伏兵千人，杀你个片甲不留……

结果不是他赢就是我输。越下越烦，我怨他：你念经似的唠叨，下咒语呀！害我又输了，不下了。

他则笑嘻嘻地重复：兵不厌诈，兵不厌诈……

时光飞逝，生活的快节奏不变，紧张气氛日渐浓厚。

测验、月考、模拟考，考得大家像炉灶上的肥肉，滋滋地流着最后一滴油。每天15个小时的坐功，练就了“驼背功”、“近视功”、“坐疮功”，除了听课，大家几乎都不抬起高贵的头颅。

一日，考综合。教室里大家都在埋头苦干，只有“老历史”抬着头出神。

“你是刘胡兰从容就义呢，还是犀牛望月？”监考老师调侃道。

“举头望日月，低头思人生！”

“过不了高考，回家思温饱。”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高考之杀戮，死兄弟无数。”

“明年，你就是前车之鉴。”

众人哄笑，忙继续笔战沙场。

高考的脚步近了。近得都能听见撕杀声，能看见弥漫的硝烟。大家只有冲锋的斗志，别无他念。

“老历史”依然说着他的段子：骑劫残暴，激起齐国居民反抗。田单设谋诓骗燕军。并用火牛阵大破燕军……

时间如饥民口中的食物，无比珍贵。对待他这般没完没了唐僧念经似的嘤嗡嗡嗡，班里再无人响应，甚至充耳不闻，我也是在喘气的间隙听听情节：骑劫听信谗言，挖齐人祖坟、捡尸骨……

但是他的没完没了，实在让人心生厌烦。高考语文的文言文阅读中，我隐约读出骑劫被杀。这正是“老历史”演说过的一段。

高考后，“老历史”仍然没完没了地说书，就连历史老师也不放过。填报志愿那日，历史老师来安慰大家：，胜败乃兵家常事……

“老历史”不等老师说完，就接道：天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话说三国我已翻阅百遍，其中诸葛亮的谋略可用来救各位……他一开腔，便一发不可收拾，同学陆续离开，就连老师也偷偷溜走了，他的旁边就剩我一个听众。

后来，听说他在西北大学历史系舌战群儒。只是他没完没了的自说自话，让女生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