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夜，穿堂风温柔地抚摸着腿上的毛发。远处偶尔有几声蝉鸣，让夜晚的寂静多了几许深度。
此刻，虽然已是夜晚，但我仍睁大着眼睛。
突然，一个奇怪的响声由楼房的后面的空地升腾上来。
我咕哝着“谁半夜还不消停”翻身下床，隔着阳台玻璃向下查看，一辆出租车开着引擎盖，一旁的司机在为轮胎充气。
这半夜三更的啸叫惹人生厌，转念一想，他也不容易，若非生计所迫，谁这个点还不想在床上躺个四仰八叉，而跟个夜游神一样神出鬼没。
很深很深的夜晚，大体上属于两类人，一类人是寻欢作乐之后回家的年轻人，一类人则是百事烦心“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中年人。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的导火索，来自大嫂的一则微信留言：“你大哥说他吃不下饭了。”
2020年的时光，格外艰难。先是疫情来袭，各家各户备受煎熬。后来家里的烦心事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令人应接不暇。
母亲和父亲在城里度过了一个有暖气的冬天之后，返回老家，一切仿佛恢复了原状，庭院里母亲种上了各式的蔬菜，五颜六色的波斯菊让小院倍现生机勃勃。
但好日子持续没多久，五月份母亲在用洗衣机洗棉衣过程中，由于用力过猛，造成脊椎骨折。在医院检查后，回家保守治疗，经常吃药贴膏药，如此大概一两个月。
母亲还没有好利索，上高中的女儿在五月底的一天，大早骑电动车去上学，在小区门口和一辆小轿车迎面相撞，所幸伤情并不严重，做了很多次检查，但现在仍然有韧带拉伤症状，无法正常上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患脑溢血后遗症的父亲，突然尿失禁，虽经检查治疗，仍是病情依旧。检查结果是小脑萎缩，其实现在不可能靠着吃几次药就药到病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事情还没有结束，七月初母亲再一次脊椎骨折，起因很简单，侄子一家要回家探望老人，父亲怕小孩子玩他的尿壶，在室外随手倒了，母亲见有尿骚味，端了半盆水泼了一下。下午躺床上，自己就无法下床了。
之前，母亲对去医院还有些抗拒，这次看来是疼的太厉害了，主动要求大哥给我打电话。在医院坐核磁共振和CT检查过程中，老人也疼得不停呻吟。作为儿女，看到母亲如此受罪，也倍感怜惜。
经过检查，有三处脊椎骨折。大夫说，老年女性由于骨质疏松，用力过猛就容易造成这样。很顺利地给老人做了骨水泥手术，一个星期后出院，把她送到老城二哥家里，二哥虽然不在家，平时可以由二嫂和侄子侄女照顾。
现在大致的情况是，母亲在二哥家休养，父亲在老家由大哥照顾。母亲倒还好说，做好一日三餐即刻，无需太多麻烦。有些老年痴呆加之尿失禁的父亲，照顾起来并非易事。特别是大哥也是一个脑血栓后遗症患者，手脚都不是特别利索。除了要给父亲做饭，还要给照顾他吃药，清洗换下来的脏衣服。
今天早上和大哥通话，也让他发泄发泄情绪。他现在虽然是一个“伤兵”，但也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当年他是老家那个存在最干净的人，干净得甚至有些洁癖，但现在不得不清洗父亲尿湿的衣物，上面甚至沾染着粪便。他说，洗完了，自己吃饭也没胃口了。
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烦恼。这个并不算庞大的家庭，像上紧的发条，再紧绷一扣就有掉链子的风险。
时光的列车波澜不惊地向前疾驰，我们经历了许多美好瞬间，一步一步来到眼前。之前曾经平淡无奇的种种，忽然发现在今天看来就是一种奢侈。然而，毕竟父母都健在，老父亲还能手持拐杖在小院里慢腾腾地走动，老母亲估计伤势痊愈后也并无大碍。
是的，关键他们都在，即便当下愁肠百结，可能也是我的美好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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