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陷入沉思。
命运忽然抽走了压在他心上的重量,一时间,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浮在虚空里,毫无抓手。
如果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人,还可以负重前行,可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人便陷在虚无里,虚无是有后遗症的,便是对一切都失去了欲望。
之前是复仇的愿望支撑着他,他的怨恨有投射的点。如果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或者说起于1000多年之前的“上帝之手”,那么他要去恨谁呢?
那便不能恨那三个伤害靳如雪的畜生了。不不不……老陈在黑暗中拼命的摇了摇头。
这些年他一刻都不曾忘,那是他的仇他的恨他生存的意义,他活下去的支撑,没有这些,他早就随着如雪和孩子去了。
那三个畜生都被判了刑,却不是死刑。老陈一直等着他们出狱的那一天,磨刀霍霍。但是,他们也知道老陈在外面等着呢,每个人的心里都记着他们老首长的身手,再加上仇恨的欲火,一定会烧的他们灰都不剩。所以他们不敢出狱,在狱中又犯了罪,继续关押着,而老陈想要越过重刑犯监狱的重重把守,也是有难度的。那不是美国大片儿,没有突不破的城防!难!很难。
老陈抬头,月光清冷得诡异,他不由得看了看月下的周遭,身处之地应该还是人间。
这人间于他的心是个炼狱,提起便放不下了,又是一刀一刀地千刀万剐,延续了近20年的凌迟。
那时老陈还在部队带兵,于他而言,提高士兵的军事技能,带出一支千锤百炼,能打硬仗的队伍,是他唯一的追求。
因为在爱情上,他已经娶到了梦寐以求的真爱。
靳如雪家里有两姐妹,同年。这两个人长得并不像,如雪的妹妹如霜小鼻子小眼睛,俏皮可爱。而如雪人如其名,眉目如画,肤白如雪。却又藏在深闺,除了上学之外,习茶、学画,轻易不在人群中出现。颇有一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典闺秀的气派。
认识如雪也很偶然,那是英雄与美人的相遇。
如雪的妹妹顽皮,与姐姐是完全相反的性格。
那一年,她跑到庐山脚下去看和她通信的文友。遇上几个投契的小伙伴,不知天高地厚的去爬山,结果迷了路。文友的家人见他们出去之后就没有回来,到处找,问村人,才知道进山了。深更半夜报警,救援队上山逢大雨,遇阻,桥断水涨,贸然进山的年轻人和救援队全都被困在了山里。
当地政府得知,只好向驻地部队求援。
老陈带队进山,靳如雪一家心急火燎地开车前往出事地点。
救援的过程自然惊险不断,好在人都没事儿。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在老陈和靳如雪的初见面。
父母和姐姐见了如霜,又哭又笑,问也问过了,气也气过了,骂也骂过了。
如霜突然拉过来靳如雪指着老陈说道:“姐,你看,像不像你画过的人?”
瞬间,老陈看到美人的脸红了,桃红色的腮边浮出笑容。
却又嗔怪的对妹妹说:“你胡说,我画的是《古今大战秦俑情》,那是张艺谋演的……”
“哎呀,我知道你画的是秦俑情,可是你画的并不是张艺谋哇,你画的那人多漂亮啊!哦不,多帅呀,啊对,就这样对吧。你骗不了人的,你知道缘分多奇妙啊,我一看到这位首长,我就吓了一跳啊……”
“哎呀,你不要说了呀!”靳如雪气急,直跺脚。
“别人都说你害羞才不谈恋爱的,我知道你是根本就没有看上的人,我这回遇险啊,就是要把你的意中人带到你跟前的……”
场面是让人意外,也让人尴尬,但其实老陈心里是美滋滋的。当时他刚从军校毕业两年,基层带兵,还没尝过恋爱的滋味。
他对如雪是一见钟情,后来他真的看到了那幅画。如雪还没有见到他的时候,就真真切切的画下了他的模样……
所以老陈恋爱谈了不到一年,就请调到靳如雪家在的地方,结婚了。
婚后的生活,琴瑟和谐,靳如雪大学毕业之后并没有选择到单位去工作,而是开了一间书画教室,专门教小朋友画画。
时间上相对自由。
老陈心里知道,这也是因为她作为一名军嫂,需要更多的时间来照顾家。
老陈也知道自己的职业常常不在家,妻子要负担更多的家务。所以,一回到家里就会忙个不停,他舍不得让妻子做那么多家事。
可是靳如雪呢,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一切舍己为人,不管不顾,不修边幅的那种。
虽然是被收养的,但如雪在养父母家里,是和妹妹一样待遇的,视同己出。而且如雪被家里买来,仅仅是因为当时在火车上,身为大学教授的父亲认出了人贩子。可是,在火车上他不太相信铁路警察的身手,怕伤了孩子,于是提议交易,私下里把这孩子买下来的。原本是想解救她,再把她送回亲生父母身边,可由于线索太有限,竟然没找到,后来养出了感情,也就断了这个念想。
如雪家境优渥,又饱读诗书。
对于家事,她处理起来有自己的一套,就像沈复的妻子陈芸一样,能把钱花到刀刃上。
懂得生活情趣,又对老陈十分体贴。
那时候,当兵是寂寞生涯,训练又苦,老陈偶尔也会把家里的好吃的带点回部队,分给那些兵蛋子。
有一年中秋,靳如雪回到父母家里,一家人一起做了十几罐秃黄油。
老陈回部队的时候,靳如雪特意给他带了几罐。
当天晚上给大家加菜,有个战士当众掉了眼泪。说是起了莼鲈之思。老陈用筷子敲他脑袋,说他文墨不通。
这个“文墨不通”的战士也是有心,莼菜上市的时候,利用外出跑去菜市场买了给送到家属楼,放下便跑……
这战士原籍江浙,后来是因为母亲离婚远嫁,把他带去了北方。
这小子聪明机灵会来事,训练也很认真,老陈很喜欢他。一来二去有了来往。
谁都没想到,却埋下了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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