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色不太好,以往如明镜般的月亮仿佛此刻正隐藏在薄纱之下,抖落着若有若无的银辉。周围如墨的乌云环绕着,面对这漆黑的云,那月盘仿佛像是被猛兽环绕的孩童,瑟瑟发抖,看起来随时可能消逝于黑暗之中。
君士坦丁十一士睁开了眼,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从浅睡中醒来了,他转头看了看身边心爱的妻子,淡淡的光辉透过窗户撒在她的脸上,她已经不再年轻了,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平时君士坦丁很少会和妻子共眠,毕竟作为国王的他有很多更年轻的女人,但是今晚他需要她陪着,现在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爱她,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他才体会到这个陪他走过了大半辈子的女人才能给他真正的安慰。他凑过去在她的额头上长长的吻了一下,然后掀开被褥下了床。
看来今夜注定是睡不了了,他点上灯站在铺着城防图的桌子面前,忽然想起了什么,裹紧了身上的紫袍,闭上了有些泛黑的双眼。他的时间感很准确,震动如约而至,仿佛来自地心,震颤着整个君士坦丁堡人的心神。这是土耳其人的乌尔班巨炮将一枚枚一千二百磅的花岗岩投射到君士坦丁堡这座世界上最厚重的城墙上造成的震动,这些天来,每隔三个小时就会传来这样的震动,仿佛是一座厚重的报时钟在报时。若不是乌尔班巨炮装弹需要时间,这城恐怕就被那些野蛮人攻破了。也许这就是钟,可恨异教徒的钟!君士坦丁恨恨的想。但他随即叹了口气,帝国这些年来的确是不行啦,那些大臣们只懂得享乐,眼睛里除了财富就是女人,真应该把他们绑了送给城外的土耳其人,让那群野兽把他们撕碎。当年老祖宗定都拜占庭的时候,是何等的辉煌霸气,那时候的大臣是那么豪气干云,再对比现在这些无耻鼠辈,可能已经想着城破之后怎么趴在异教徒的脚下摇尾乞怜了。他缓缓收回思绪,这时候在想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他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在面前的城防图上,,这张图他已经仔仔细细的研究过无数遍了,他明白城市的每一个方向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漏洞,在连续五个星期的摧残下,城墙已经到了它的极限,君士坦丁想象不到还有什么方法能让这样一座惨淡的城池撑过明日那群凶残的土耳其人的再一次冲锋。想到这里,君士坦丁将双手无力地撑在桌子上,绝望地低下了头。他想起了自己即位之初的雄心壮志,想要恢复罗马帝国往日辉煌的愿望,苦涩地自嘲的笑了一笑,真是无奈啊!这些年来自己励精图治,一心将精力都扑在国事上,在强敌环饲的君士坦丁堡里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可是这个帝国就像是百病缠身的老父,无论投入多少灵丹妙药都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多年的国事熬干了自己的心血,到现在自己连个孩子都没能留下,想一想都觉得自己很悲哀,差一点就为此哭了出来。不过他终究是个强大的男人,也许有孩子的话此刻自己会更心碎吧,还是没有的好!其实他这一生还是幼稚的称道的地方的,比如说五年前,他骑着高头大马,趾高气扬的驰入雅典公国的领地,那些家伙把私藏了好久的金银财宝整车整车的运给他,到现在他还记得那些人脸上那痛心的表情,想到这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神采,但也仅是一闪而逝,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胜利啦。他抬起头望向窗外,夜色笼罩下的君士坦丁堡只剩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依稀还能听到城墙边上士兵喊叫声,这次这座古城真的要完啦,以前虽然被攻破过,但是几经周折几经摧残最后还是回到了罗马人的手里,这次不一样了,敌营那个穆罕默德二世不一样,那是个有着野狼般野望的男人,他会把君士坦丁堡吃的连渣都不剩。想到那个那个人,君士坦丁就愤怒的发起抖来,白天那家伙居然派人给他送了劝降信,说什么只要他放弃君士坦丁堡,就让他去掌管米斯特拉斯。开什么玩笑,居然让他,君士坦丁!罗马帝国的皇!去当一个区区小城的城主,真是异想天开,在他的生命里有这样一句话:只有战死的国王,没有抛弃国家的国王!他现在后悔当时没有把那个信使的头砍下来给那家伙送过去了。想到这里,君士坦丁心中闪过一股决然,眼神中闪烁着坚定地光芒。此时已是午夜,高悬的月亮依旧朦胧,可是那朦胧中似乎多了一抹血色,使整个天空都充斥着神圣而嗜血的光辉。
当垂有玫瑰色手指的黎明女神将光辉洒向大海和大地之时,巍峨雄壮的君士坦丁堡那宏伟的城墙、金碧辉煌的皇宫、精妙绝伦的拜占庭式建筑都披上了一层玫瑰色的光辉,它静静的伫立在亚欧大陆的交界地上,仿佛一头史前巨兽,匍匐在天地之间,顶天立地。只是今天,这头巨兽似乎是奄奄一息了,城墙上被乌尔班巨炮轰出的一个个大洞,就像是一个个毒疮,慢慢地消耗着它的生命力,很明显,它已经撑不过今天了。
土耳其人的大军早已阵列在残破不堪的城墙前面,战士们仿佛已经看到他们站在城墙上摇动着己方的战旗,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君士坦丁早已经站在了城墙上,他身着整座城市最耀眼最强大的战甲,手中的宝剑闪着寒光,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城外血气冲天的土耳其大军,望向中军那个包裹在金色战袍中的穆罕默德而二世的眼光更是一片冰冷。他知道,今天会有一个结果,但是这个结果他还不会轻易的交代出去的!而对面那个金色身影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决意,他高举战剑,然后猛的指向前方,随之而来的是摄人心魂的战鼓声,士兵们疯狂了,他们悍不畏死的冲向城墙,冒着木棍、石头、弓箭组成的夺命之雨,冲向城墙,一波接着一波,直到城墙脚下堆起了厚厚一层尸体。
在奥斯曼人疯狂的冲击下,终于有地方防守不住,奥斯曼士兵登上了君士坦丁堡的城墙,君士坦丁手执宝剑冲向这些士兵,将他们的灵魂送向哈里斯的冥府,他就这样收割着生命,以致战甲被鲜血染成血红色,直至双臂发麻再也挥不动宝剑。
这时城下传来奥斯曼人的欢呼,城墙终于再也抵挡不住乌尔班巨炮的攻击,被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奥斯曼士兵鱼贯而入,守城士兵拼死抵抗,但已是枉然。君士坦丁满脸绝望之色,但随即绝望化为疯狂与冷静。
他下了城,骑上马,开了门,冲向奥斯曼人的大军,他化为一道光,灼伤了所有人的眼,他成了圣!君士坦丁堡人的圣,东正教的圣!他自己的圣!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