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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书 秘密

云中书 秘密

作者: 小花花和你 | 来源:发表于2020-12-31 02:58 被阅读0次

    阿云嘎很早就注意到了他。方书剑。

    小男孩正处于一个穿什么都好看的年纪,白色的运动裤,红色的卫衣,爱把衣服下摆扎紧裤腰里,甚至有些得意洋洋地对小伙伴们说:这样扎显腿长。

    其实他不用扎,腿也长,长腿窄腰,见人爱笑,年轻的二十岁衬得他格外甜。这样的年纪是他天然的优势,男人与男孩间的战争已经打响,在持久反复的拉锯战中,成熟的男人气质逐渐占了上风,但小男孩的赤诚与直白不甘示弱地反击,像一头躲在树丛间露出一双眼睛的小鹿。

    阿云嘎试图回忆,回忆他的二十岁在做些什么。他的二十岁也是在读书、上大学,他从文工团辞职跑出来,然后到北京上大学,他学唱歌学跳舞,然后学汉语,学跟同龄人打交道,那段在勤学与检工间奔波的飞快而又快乐的时光,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同窗岁月跟老同学们,包括正盹在他身边的郑云龙。郑云龙在大学时常偷懒,但他可以怀着纯粹的情感去拥抱梦想,可以以一股惊人的倔犟劲去追求他的舞台。这样不留余地的勇敢曾使阿云嘎良多羡慕,现在的方书剑也是一样,但又不太一样,活力四射的小孩,像个暖手的小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儿,他喊嘎子哥的时候,总显得兴致冲冲。

    有这么开心吗?阿云嘎有些好笑地想。

    方书剑是个小孩,他二十岁了,他仍是个小孩,以长辈身份来教训他的人可不少,虽然他正处在被无数人注视且喜欢的年纪,但没有一个有足够威严的人,愿意接住他热烈的心,不以长辈的口吻说道,只以丰富的经验使他诚心信服,使他崇拜、敬仰,使他成长。

    这个人可以是阿云嘎。方书剑在不自知的时候,手脚和头脑达成了这样一个共识。于是他伸手攀上阿云嘎的肩膀,表现出超出寻常的热情,但他却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当。

    很少有人会这样讨小孩喜欢,骗小孩欢心的骗子有很多高明的方法,他们回顾一下自己光辉的童年青年,就可以总结出无数条经验,但阿云嘎没有这样的手段,他却格外讨小孩喜欢。

    小男孩、小班长,他二十岁了,可他依旧是一个孩子,他的同龄人不知忧虑,只在筹备考研或是毕业实习,好像这两件事已经足够使人惊慌、忙碌的了。方书剑站在阿云嘎身边,听他熟稔地处理每一个转音,试唱、修改和声,然后确定出最佳的舞台展现。他忽然看清楚了同学和伙伴的单纯天真,这个长他十岁的哥哥、长辈,是那么成熟,富有魅力,而他自己只是一个小孩,他头一次这么无比明确地认识到这一点,他们之间深深的沟壑使他痛苦万分,充满忧思,他迫切地想要成为一个能与他比肩的大人。但当他喊嘎子哥的时候,他又成了那个兴高采烈的小男孩了。

    这使他羞耻难当,他早已不将自己归类于小孩子了,他无比羡慕能和大人们举杯的蔡程昱,虽然他的手里端着可乐,但他已不是小孩了,他是能同大人们坐在一起谈天的人了。所以每当阿云嘎用看小羊羔蹬蹄子的亲爱看他时,方书剑心里高兴、渴望与他亲近,又为这样赖皮的相处方式而感到难过。

    他们之间是有距离的。方书剑深知,他们之间是有距离的。早在几年前,他在那个陌生的环境里,像一片儿被呼噜出糖水罐头的黄桃,带着那个年纪通常的无措和克制压抑过的紧张,无数人和无数仪器设备组成了无数个大同小异的片场,他顺理成章地落选,又顺理成章地记住了那个男人。小男孩还是一个真正的小男孩时,对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在舞台上发光发热,以至于掩盖过被太阳灼伤过的痕迹,他当然是完美的,当之无愧的a角。

    唱完歌之后,我就觉得他就是首席。方书剑说。

    方书剑二十岁了,终于脱离了一点舞台上绝无讨好的幼稚,他走进演播厅,像个乖学生一样抱着自己的简历,带着一点雀跃的骄傲说,我今年二十岁。阿云嘎笑着问他,为什么对着自己说这个二十岁。方书剑坦白地与他对视,却生硬地拗出一个借口,那样一个秘密,在无声的交流中,成为另一个更大的心事。

    阿云嘎从不吝啬爱,他均匀地将情感分配给所有人所有事,再在这基础之上,他再匀出一些给亲爱的老同学,给心爱的音乐和舞台。他从舞台上走下来,花费心思准备的演出在他心里结成盛大的果实,一首歌带着任务结束,他的心腔里却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空虚感。他的老友张开手臂和他拥抱,年纪小的弟弟们坐在座位上欢呼,其中有一个很乖很乖的方书剑,没有跟着黄子弘凡鼓掌起哄,他不情不愿又无可奈何地将自己归入吉祥物区,但他的眼神越过郑云龙的臂膀,直直望进阿云嘎的眼里,专注而热烈,阿云嘎知道,或深或浅体味自己投入音乐的情感的人里,方书剑是最投入的那一个,他是特别的。

    方书剑崇拜他,爱他,爱这个舞台,爱音乐,这所有人情感,都在这个冬天酝酿,在新春来临之际降下一片连绵不绝的春潮。

    在某一个夜晚,方书剑躺在床上难以入睡,他头一次恋慕一个大人,他怀着纯粹的感情,又带着孩子的胆怯,夹杂在复杂的情感中,他体味到一点无力的悲切,倏忽之间就似乎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大人了。

    等他醒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阿云嘎的单间的门前了,他有那么一刻想要逃走,却可疑地挪不开脚步,门里传来被打扰睡眠后摸索向前的脚步声,当那扇门被从里打开时,阿云嘎看见方书剑站在门外,手里搓着一小截浴袍衣带,低着头,像一个很乖的小孩。

    阿云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来意,那个二十岁的小男孩,直白地剖析自己都感到略有些羞耻的心事,他站在这里,站在他的面前,羞怯地、勇敢地。

    方书剑抬头,他的眼睛像两簇火苗,像烟头上明暗的火焰,用嗓子的人从来都是克制去碰那什,方书剑无措地喉头微微哽动时,他却如有实质似的被烫了一下。他在那赤诚直白地心事里几乎是扮演了一个面目可憎的角色,亲近那个了无心事的小男孩,取得他的信任,他的喜爱,同时抱以大人的轻视和出尔反尔,使男孩茫然、痛苦,将自己放置在一个享受又全然无辜的的位置。

    方书剑,他二十岁了,用自信的声音对阿云嘎说:等我来。那个手指尖都在用力拥抱的小男孩,日日夜夜都在成长,他多么出色。

    他说,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他愿意给方书剑这样一个机会。阿云嘎想,他必须给未来的方书剑这样一个机会。

    这个盛大的心事,在期限未满之前,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一个温柔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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