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诗与文
李勇:我留恋家乡的城中村——忆南廓门
人很奇怪,在那儿生活过,就喜欢怀念那儿,无论那里是好还是坏。南廓门就是我常怀念的地方。离开它之前,那里是典型的城中村。距今近30年了,就聊聊记忆中的这条小街吧。
我原来的家在西安建东街,此地向东走,距唐代皇家御园兴庆宫公园仅一站地路程。出单位家属院向东几十步,就到了乐居厂与南廓门贯通的这条小街上。
这条街不是老街,没有老房古树,没有门楼古匾。与江南小巷的小桥流水情景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这条街说是小街,其实原本是西安城外一个农村的村巷,是村里可以走马车的路而已。宽约10步,长约二三百步而已。
城市发展了,这里成了城乡结合部那种典型的小街。街两边的村房土墙能对着街开门窗的,便成了门面房。晚上,家家在门外拉个大灯泡做生意。再后来,土房拆了又盖成了预制板的小二楼。有的门脸上还拉上了串串彩灯,让偏僻的小街傍晚看上去繁华了不少。
这条小街有各种各样的小店,卖各种各样的小吃。路边空地也见缝插针摆满了地摊。每逢礼拜天,这里从早到晚都很热闹。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自行车铃铛声不绝于耳。
“唉,走一走,看一看,买不买,站一站。”动听又顺口。过往行人多配合,停一停,瞧一瞧:新鲜的蔬菜,飘香的瓜果,五颜六色的布料,廉价的旧书滩,醉人的烧烤油炸。让人不得不转悠几阵子。
每天一到黄昏,做夜市生意的生火支桌子,摆案放椅子,切菜切肉,烧水煮饭,香味弥漫。他们一边忙生意,一边热情的吆喝招呼客人,有说有笑,无一不说他们的饭菜不香,无一不说他们的价格不实惠。
特别是到了春节,小街被装扮的琳琅满目,五彩缤纷。红纸金字的对联,五颜六色的灯笼,花花绿绿的炮仗,大包小包的干果,各式各样的叫卖声,把小街堵的水泄不通。只要卖家嘴巴甜一点,多说些祝福的话儿,就能赚一笔。买家也会乐呵呵回祝卖家生意兴隆,恭喜发财。
在这条小街上,颇难忘的是街中的理发铺。师傅姓张,四十出头,渭南人,人长得白净,手艺不错,人缘也好。张师傅喜好收集连环画,肚子里有讲不完的故事和笑话。附近老少爷们光顾他的铺子,多半是冲着价钱便宜和气氛热闹而来。张师傅理发心中有数,平时给老人剃光头、中青年留分头、少年推平头,或刮、或削、或剪、或推,得心应手,往往在不经意的说笑间,发已理好。给娃娃理发算他拿手绝活,手上有分寸,着力不轻不重、小孩子几乎没啥感觉,自然不哭不闹。
最解馋的小饭馆这里都有。油泼辣子手擀面、葫芦头泡馍、羊血泡馍、牛羊肉泡馍、水盆羊肉烧饼、泾阳锅盔馍、岐山臊子面、肉夹馍等等。女人爱吃的凉皮自不用说了。所以,人走到这些小馆子前,腿就发软,馆子里窜出来的香气就象一根无形的绳子,能把人牵到里面。记得一次吃水盆羊肉烧饼,店主人个头不高,精瘦,人也精灵,瞅人时眼珠子滴溜溜转,动作十分麻利。他做生意很有一套,馆子门前支一口大锅,熬得发白的羊肉汤上下翻滚,香气诱人。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放入辣椒、葱花、香菜,就上烤的焦黄的烧饼,美美吃一顿,真舒坦。这家店加汤不要钱,有人掏一碗的钱,加五六回汤,直到尽兴为止。其实店主不做亏本买卖,他抓切好的羊肉,一大把伸下去,挨着肉时只用大拇指往手心捏一点。我猜他常在背地里偷着乐:“嘿!卖羊肉汤就是卖水呢,多几个人就多添几瓢水。”
这条小街卖旧书的地摊旁边,有一个老人守着的一台仪器,能发出人说话的声音,细听里面的介绍,测身高、量体重、测生物钟无所不能。对面的屋子里,有射击气球的生意。一元钱十发,全击中奖指甲刀。女人坐在门口招揽生意很是热情。我玩过一次,十射九中,女人美美夸了我一回,就是不奖我指甲刀。
这条小街的景色与高楼大厦之中的宽街大路比较起来实在寒酸透顶。但小街也自有她的一番景致,这里没有章程,没有各种规定,一切行为皆属世俗生活。步入小街,行程自然就缓下来,东瞧西看,不必担心被车撞到,感觉十分休闲,认识到自己是一个高等生命,感受到一种很浓的生活气息。而一上大路,就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在车轮下仓皇逃蹿的老鼠,在钢铁与水泥之中,人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所以细想起来,能放下生计享受那份闲净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如今,城市大发展,把我知道的、熟悉的、喜欢的、留下美好回忆的地方都改造没了。好遗憾啊!今天,我把对故乡的思念之情写出来,也算是了却一宗心事。这让我想起了一句诗:“记忆的双手,总会捡起经历过的明媚的忧伤。”所以,让我们珍惜当下,珍惜友情,珍惜我们共同拥有的明媚时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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