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岳儿，告诉师父，你将来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医生！”
“哦？以悬壶济世为己任，这倒不失为一个高尚宏远的志向...只是这医生也是分很多种的，不知岳儿想做哪一类呢？”
“妇科！”
“哦，妇...咳咳咳！啥？妇科？”
每每联想起老酒鬼那下意识揪紧的白胡子，以及他满脸目瞪口呆的表情时，凌岳都会忍不住摇头失笑。
那个时候，别说老酒鬼了，就是任何人从一个三岁小孩的嘴里听到这样一番惊世骇俗之语，都会被吓个不轻吧？
只是让凌岳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三岁时的一句戏言，却是会在十七年后的今天一语成谶。
“吴院长，这位年轻人，莫非就是您之前说过的，您专门从外地请过来的......专家？”
面对着会议室内向自己投过来的十几道怀疑目光，凌岳本人也是无奈得紧。
想自己年方二十，丰神俊朗儒雅随和，又有着一手妙手回春的绝世医术，如此资本，本该是谈笑间引得万千少女目眩神迷的小鲜肉一枚才是，却不想居然被临时加派到了这里，并且成为了一名所谓的妇科专家？
试问，这要是让那些漂亮妹子们知道了的话，那该会是怎样的后果。
“明明是个男的，却跑到妇科当医生，这种人好恶心哦！”这句话，大概会成为盐城医院护士圈子里最为恶毒的话语吧？
兀自叹了口气，就在凌岳郁闷不已的时候，坐在会议室首位的严肃老头开口了：“凌岳，向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倒不是吴东林不愿意向众人介绍这位年轻的妇科专家，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介绍。原本他的本意是想请凌岳的师父出山的，可那老家伙竟随便编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就把凌岳给搪塞过来了。
一个看起来连二十岁都不到的小伙子，就算有名师指导，在医术上又能有几分建树？
“唉，罢了，正所谓名师出高徒，但愿这个叫做凌岳的年轻人不会砸了魏老的招牌吧！”吴东林满心忧虑地想着，但脸上却是不露丝毫，依然是那副严谨刻板的老学究面孔。
不过凌岳倒是没有半点怯场的样子，站起身来便微笑向众人说道：“大家好，我叫凌岳。”
极其简洁的一段自我介绍，这倒是十分符合他平淡的性子，但其他人可就没那么满意了。
哪儿有这么做自我介绍的？这里是会议室，而且正在进行的还是一场事关人命的重要会议。
所以作为新加入进来的专家，在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最起码也应该把自己主攻的领域，以及在医学界所取得过的成绩说明一下，不然凭什么让你的同事信任你？又凭什么立足于这场专家会议当中？
而在诸多对凌岳暗藏不满的人当中，却是有一个人心中冷笑不迭。
“呵呵，吴东林啊吴东林，没想到你平时装出一副清高廉洁的样子，今天却是把人情关系给搞到这里来了...要是连这种绝佳的机会都把握不住，我也白做这么多年副院长了！”
此人名叫罗百翔，乃是盐城医院的副院长，别看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胖乎乎的脸上总是笑容可掬的样子，但他实际上却是一头笑面虎。
在他看来，凌岳年纪轻轻又默默无名，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无非是仗着吴东林的关系前来镀镀金，充其量走个过场而已，要是连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都能被称作专家，那自己这些学了几十年医的老家伙们，岂不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所以罗百翔也是紧跟着便笑里藏刀地说道：“呵呵，凌岳这么年轻就能得到院长的看重，甚至不远万里也要请过来，看来，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一听这话，吴东林面色便顿显几分阴沉。
这罗百翔，表面上好像是在夸凌岳年轻有为，可实际上却是在暗讽自己搞人情走后门。
果然，在听完罗百翔的话后，在场的十几位专家脸色尽都有些不好看起来。
“哼，什么凌岳，听都没听说过的名字，而且还是个中医，我真是想不明白了，他能有什么本事？”
“老吴也真是的，火都烧到眉毛上来了还在搞这一套，这不简直是在瞎胡闹吗？”
听着这些人不满的议论声，凌岳面无表情，罗百翔反倒是笑呵呵地压了压手便说道：“大家静一静，咱们今天开会的主题是为病人商讨出一个有效可行的治疗方案，至于其他的题外话，就不要拿在会上多说了。”
待会议室稍稍平静一些后，罗百翔立即将话题引向凌岳。
“小凌啊，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病人的情况很不乐观，而我们这帮人呢，一时半会儿又讨论不出个结果来，所以我想听听你的高见是什么？”
眼见十数道不屑或戏谑的目光集中到自己的身上，凌岳不禁微眯着双目扫了罗百翔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平淡说道：“我怀疑...病人得的是子宫内膜异位症。”
凌岳此言一出，当即引得会议室内一片讽刺之声。
“子宫内膜异位？呵呵，我看你这小伙子是脑子糊涂了吧，居然连这种荒谬之论都提得出来？”
“众所周知，如果真是子宫内膜异位症的话，那么拍出来的片子上一定存在异位的地方，可咱们在对病人进行CT扫描后得出的结果却是没有异常，你如何解释？”
“哼，我看这个人也就是实在想不出了，所以才胡乱编出一个病来...院长，我真搞不懂，像他这种半吊子中医，凭什么也能进入咱们医院的专家组？”
相较于其他人的愤怒与质疑，吴东林却是眉头紧皱了起来。
虽然他并不了解凌岳，但他对凌岳那位老师的医术他却是很清楚的，所以吴东林并未像其他人一样急着问责凌岳，而是轻轻敲了敲桌面，问道。
“凌岳，我相信你之所以会这么说，一定有着你自己的判断，所以...说说你的看法吧！”
2
凌岳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张X光片，缓缓说道。
“一般情况下，子宫内膜异位的地方确实能被机器拍下来，但你们不要忘了，病人是一位已经怀孕了六个多月的孕妇，所以极有可能是因为胎儿挡住了异位部位，才导致片子中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众人闻言一愣，但依旧是有人不服气地问道：“就算病人确实可能存在你说的这种情况，但你又如何肯定病人所得的一定是子宫内膜异位症呢？”
凌岳扫了那人一眼，旋即正色道：“根据病历显示，病人除患有周期性的尿频、尿痛以外，还时常出现腹痛、腹泻等症状，另外在没有怀孕之前，病人还具有严重的痛经情况，这一切临床表现都与子宫内膜异位症相吻合，如果这不是内膜异位，那麻烦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病？”
会议室内所有人默然不语，良久后吴东林方才满是凝重地开口道：“凌岳，病人的情况你也知道，如果我们当真确诊为子宫内膜异位症的话，那就意味着我们必须马上对病人进行手术治疗，可一旦动刀，只怕病人腹中的胎儿就保不住了，到时候万一确定不是内膜异位...你想过如何向病人及家属交代了吗？”
“想过。”凌岳点了点头道。“所以我并不打算以手术的形式对病人进行治疗。”
听完凌岳的话后，所有人俱是一惊，吴东林亦是紧皱眉头：“不动手术？莫非你是想通过药物治疗？”
凌岳摇了摇头：“不，以病人目前的情况来看，药物治疗周期太长见效太慢，病人绝对坚持不了那么久！”
“那你的方法是？”吴东林不解问道。
“推拿。”
吴东林沉默不语，半晌后方才沉声问道：“你有把握吗？”
“有。我在藏区的时候接手过一个类似的病例，治起来难度应该不会很大。”
“好，既然这样的话，那事不宜迟，你去准备一下，待会儿就由你来主治，我亲自给你当副手。”
“不行！”罗百翔一拍桌子，刚才想让凌岳出丑的人是他，现在第一个站出来大呼小叫的人又是他。“让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来担任主治这本来就很荒谬，就更不用说他用的还是推拿这种完全没有科学依据的治疗方法了...院长，咱们不能拿两条人命开玩笑！”
“如果你觉得凌岳年轻不足以担任主治医师的话，那好，这次就由你来担任主治，这样总没问题了吧？”吴东林面无表情地看着罗百翔问道。
罗百翔嘴角顿时一抽，他哪肯去冒这种风险，只能是阴着脸说道：“院长，不是我不愿意担此重任，实在是术业有专攻，您让我一个外科出身的人来做妇科的活儿，确实是有些为难我了啊！”
“哼，既然知道自己做不了，那就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了，至于其他的，用不着你来操心！”
吴东林敲打的语气有点重，相当于是当众斥责罗百翔，所以罗百翔在闻言后，脸色也是愈发阴怒了几分：“院长，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也是为了咱们医院的声誉着想才会提出异议的，如果我们贸然启用一个陌生人做主治的话，万一出了事，到时候监察组问责下来，这个责任谁来承担呢？”
“放心，人是我请来的，决定也是我拍板的，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我引咎辞职就好了，不会连累到你的！”吴东林自然知道罗百翔说那话是有推卸责任的意图，因而说话时也是毫不掩饰自己鄙夷的目光。
“好吧，既然院长你都这么说了，那我照做就是，不过在这件事上，我还是持保留态度。”罗百翔脸色十分难看地坐在位置上，表面上好像很生气，实际上他却是在桌下不动声色地用手机给下属悄悄发了条短信。
“随你。”吴东林没有多看罗百翔一眼，起身披上白大褂便招呼凌岳一起离开会议室。
十分钟后。
当院长吴东林领着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来到重症监护室门口时，却是发现外面早已聚集了一大批扛着摄像机的媒体记者。
见状，吴东林眉头不禁一皱，然而还不等他开口，罗百翔就跳出来指着众人大声斥责道：“是谁干的？不知道院长马上就要进行一场非常重要的手术吗，这些人到底是谁放进来的？保安，快把这些人给我轰出去！”
一听到封刀已久的医界大拿吴东林今天竟然要重新出山的消息，这帮记者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瞬间就沸腾了，哪里还肯离开，各个争着抢着上前想要拿到吴东林的第一手采访资料。
“院长，副院长，真的对不起，我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等我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冲进来了，根本拦不住啊！”保卫科长满头大汗地从人群中挤出来，不停地对着两位领导弯腰道歉，表情十分惭愧。
“简直混账，什么叫根本拦不住？我告诉你韩卫科，今天你要是不把这帮人从这里轰出去，你明天以后就不用再来医院上班了！”罗百翔涨红着脸，表情愤怒地叱骂道。
“是是是，我马上就去组织人手！”
凌岳看着罗百翔和韩卫科一唱一和的表演，心想他们俩人不去好莱坞演戏真是可惜了， 这演技绝对奥斯卡级别，竟让人完全看不到一丝破绽。
毕竟先不说这么多记者究竟是怎么瞒过保安的眼镜闯进来的这个问题，光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了医院的名誉，吴东林也绝不可能同意把这些记者强行赶出去。
果不其然，吴东林在盯着罗百翔看了一会儿后，最终是有些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道：“算了，来都来了，再请出去也不合适，罗副院长，接下来就由你来应付这些记者吧，我就不露面了。”
“好，没问题。”罗百翔点了点头，但若是有人细细观察的话，却是能发现他嘴角不经意间地浮现出了一丝阴谋得逞的冷笑。
呵呵，吴东林啊吴东林，当着这么多媒体的面，我看你这次怎么躲！
“罗副院长，我们听说吴院长现在的这个手术难度系数非常大，您作为吴院长多年的老搭档，您觉得吴院长这次的成功率有多大呢？”
随着数根话筒递到自己眼前，罗百翔立即收敛好脸上的表情，既面带微笑又不失威严地冲着镜头说道。
“确实，这次案例难度之大简直堪称空前，但请大家不要忘了，本次手术除了有我们吴院长亲自出手以外，院长更是请来了一位医术非凡的中医，我相信在他们二位的协力合作下，这次手术一定会获得圆满成功的。”
“罗院长，请问您是如何看最近禽流感蔓延的这个问题的呢？”
“罗院长罗院长，我还有一个问题……”
3
就在罗百翔满心算计着该如何在媒体面前将吴东林捧杀至死的时候，重症监护室内，凌岳刚刚净完手准备去看看病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却不想刚一出门，就被一位个子高挑的女医生给迎面训斥了。
“你是谁，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是谁允许你不穿无菌服就进来的？给我出去！”
由于女医生身上无菌服和口罩的遮挡，凌岳虽然并不清楚对方的长相究竟如何，但通过对方那清脆的好听声音，以及那双狭长诱人的丹凤眼，凌岳却是能知道，她就算不是美女，但也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是让凌岳感到十分好奇的是，明明自己和她素未相识，可对方眼眸深处那抹仿佛能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问你话呢，谁让你进来的？”兴许是凌岳长久打量的目光惹恼了对方，女医生秀眉微蹙，美目中已是有了几分薄怒。
凌岳动了动嘴，正寻思着该以何种方式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已经换上一身无菌服的吴院长终于是姗姗来迟，赶忙上前为凌岳解释道：“那个，月秋啊，实在不好意思，之前忘了给你打声招呼了，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凌岳，是我从岭南请过来的中医专家，专门负责为01室的杜凤萍进行诊治。”
叶月秋略带好奇地打量了凌岳一眼，但眼中的情绪波动也仅仅只持续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就又重新变回了那副生人勿进的冰山模样：“跟我来。”
嘿，这女人，有点意思。
见凌岳一直看着叶月秋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吴正林不禁凑上前来悄悄捅了捅凌岳的胳膊，老不正经地坏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
凌岳哂然一笑，摇头道：“没有，我只是觉得她这么高冷，有点好奇罢了。”
“嘿嘿，别掩饰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不就喜欢这种冷冰冰的...呃，用网络上的一个词形容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御姐么？”
吴正林一副我懂你的表情，明显是越想越歪了。
“不过小凌我可得事先告诉你啊，月秋这妮子可不好追，你要真对她有想法，那我劝你最好还是提早做心理准备，别到时候碰了一鼻子可就不好了！”
眼见这八卦的小老头越说越不靠谱，凌岳简直是彻底无语了，干脆懒得再去辩解些什么，便直接略过吴东林，径直跟上叶月秋的脚步。
而当他们一行人进入到01室，特别是看到病床上这位妇人的情况后，不光是吴东林，就连凌岳的表情都是变得十分凝重起来。
“病人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卵巢大出血，胎盘不稳，随时有流产的可能，短短两天之内，光是除颤抢救就进行了三次，所以，如果你们不尽快找出有效的办法，只怕病人坚持不了多久了。”
叶月秋站在病床旁，看着病床上这位浑身插满各种针管的患者，眼神中不无遗憾与不甘。
毕竟她主攻的方向是胸外科而不是妇科，能把病人从死亡线上强行拉回来三次就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再来上一次的话，即便是叶月秋，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凌岳，你怎么看？”吴东林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明显是想不出个有效的方法。
凌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吴东林的问题，而是上前为病人细细把了下脉后，方才直起身来，表情严肃地道：“没多少时间了，必须马上进行救治！”
“我同意你的观点，不过你有好的办法吗？”叶月秋沉声问道。
“有，只是在实行之前，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医用酒精、点火器、冰袋……”
将一连串物品名称记在心里后，叶月秋最后再追问了一句：“除了这些以外，还需要其他的吗？”
凌岳略作思忖，随即补充了一句：“银针。”
“好，两分钟之内，我会把这些东西准备好的。”
冷冷地撂下一句后，叶月秋随即转身离开，而凌岳则是一直将手搭在病人的手腕上，时刻监控着病人的情况。
“这是你要的东西，清点一下吧。”
“谢谢。”冲着叶月秋点了点头，凌岳先是用酒精给自己的双手消毒，然后取出银针，在病人微微隆起的小腹处行针，前后一共十二针。
叶月秋因为是纯粹的西医，所以根本就看不懂里面的门道，不过吴东林在医术方面涉猎颇广，倒是越看越觉得深奥：“天枢、膻中、肚角、中脘...共阴阳十二穴，阴针逆捻斜向刺入，阳针顺捻正中刺入...咦？这手法，怎么越看越像是早在明代就已经失传的阴阳十二针呢？”
由于怕会影响到凌岳，所以吴东林喃喃自语的声音极小，除了他身旁的叶月秋能听到以外，基本上传不进凌岳的耳朵里。
因而在施针完毕后，凌岳没有一点停顿，紧跟着便是再度用酒精浇灌到了自己的双手上，然后将自己沾满酒精的右手递到叶月秋跟前：“月秋大夫，麻烦你帮我点个火。”
一听这话，饶是叶月秋贯来性子冷清，此刻也是忍不住一愣：“你...确定？”
“是的，我确定，麻烦你快点，时间不多了。”在说话的空当，凌岳已经将他整只左手完全插入了冰袋里，那刺骨的寒意，冻得凌岳嘴唇都忍不住哆嗦了好几下。
“那好吧。”见凌岳眼神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或者神经不正常的样子，叶月秋当即也是不再做任何犹豫，银牙一咬，便用点火器将凌岳的右手点燃。
“哄！”
随着一团淡蓝色的火焰燃起，足足烧了近一分钟的时间，凌岳方才用力一甩，用他烫得发红的右手，以及冻得发青的左手贴在病人的盆骨内侧，开始有规律地推拿起来。
如此这般，持续了大约七八分钟后，一直紧盯着各种仪器的叶月秋突然眼中一亮：“有效果了！”
闻言，吴东林一张老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激动的红润，赶忙凑上前去：“来！快让我看看！”篇幅有限，关注公众号：K米阅读，在对话框内回复：129 获取整部小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