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相聚
这天下午,方成正要去办公室,有人告诉他有信,他便飞跑着去看。在同沥这么久了,方成收到的第一封信竟是陈石写来的。
陈石的信足足写了三页纸,分开后一切都付在笔端上了。这些天来方成如同幽禁了一样,读到这信,竟像见了亲人一样,好像听到了久违的乡音似的。当中又有何明的电话。
方成曾给她去过信的,只是未见回音。当然还有刘欣的消息,原来他到通口去了。接连收到三个同学的来信,都说中秋节大家相聚一次。
他们三个各在一处,只有他与周正在同一处,便决定在连平相见,只好让他们跑远路了,只是周正那边唯有自己不惜奔波去接他过来了。
但吴常却帮方成估计,这一去一回车费不下三十元,便说:“那代价太大了!”
“我们同学同在曲南一场,就是花再大的代价也值得。”方成很坚决地说。
方成请了摩托车就走,千绕万绕总算过了满山盘绕的公路,来到了里山。下坡,进院,叫门,简单说了几句,便与周正一起还坐原来去的车向同沥来。
一大早,还不够七点,方成和周正便上了开往连平的车,这是他们头一次到连平去。因为他们三个距离较远,到连平比他们迟,到连平等他们汇合后,再回同沥来。
时候尚早,他们先去了市场,因为总要乘便买些东西回去。之后他们一直在路边守望着,守望着每一辆经过这里的客车,看那些在这一站下车的乘客中是否有他们,并且常常要跟着新来的车跑上去看个究竟。
南方秋天的阳光还是很厉害,晒得人有些焦躁。由于这里的路段正在建设中,每次停车便是一阵尘土扑了过来,要是往常谁都尽量不受这份罪,今儿却不同,只有视而不见了。
这是他们在异地分别半个月来的第一次相聚啊!他们总觉得分别太久了,毕竟在他乡盼故人相聚相当激动啊!
但是他们很失望,一次次按捺着蓬勃的心情迎了上前去,翻遍了那些身影皆不是那面孔,反是引来了一片警觉的眼光,他们也全然不理会,只管继续寻找着等待着。
据说,这里是曲南县南部的重镇,按规划十多年后要建成为南部的中心小城镇。此处地势平坦,物产丰富,听说还有不少历史胜迹呢!南来北往的车自然很多。
周正就说:“这样也好,车多希望就多。”然而他似乎没想到失望也不少。在这样反反复复的来回中,就好像突然迎风而起的火焰,瞬间又遭受了一阵狂乱的暴雨,希望之火在不断燃起又息了,息了又燃起……
他们知道这样的等待很盲目,可他们很乐意这样盼着。如约相见是那么美妙,是那么让人充满了信念和期待!
可是直到正午时分,他们才觉得希望在渐渐消失了,变得渺茫起来。同时也觉得又热又渴,又饿又累得不行了,于是决定到一个方便守望又可以休息的小店里去。
刚吃完饭,周正猛然大声叫了起来:“喂,老陈!”然后又是招手,反把朝里坐的方成吓了一大跳。顺着周正的眼神望去,一个人影在一片白光里向他们走来,那人果真是陈石,他们不由长长吐了一口气,总算是等来了一个。
刚刚见面时,他们都有好多的话要说,但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想到啥先说啥,不停地聊着聊着,尽情倾诉别后的情形,也询问对方的情况,他们感到无比的兴奋和幸福。
自从在曲南城别后,他们都想知道彼此的情况,他们当初满怀憧憬地告别,各奔东西,现在他们迫切想见到彼此,知道彼此经历了什么,过得是否还好。
他们不知疲倦地聊着,要是在平常也许那些话语没什么意义,但此时此刻,那些很不起眼的琐屑话,甚至无关紧要的点点滴滴,都变得珍贵起来,都想说说,无尽的话语,让他们忘记了街上的尘土和烈日。
原来,陈石拐了好几个镇,又多坐几回摩托车,所以花了不少钱,本来已进了同沥,却又回到连平来,正好得遇方成和周正,否则他俩就是白等了。
眼看已是下午五点了,他们一起回同沥去,不能再等刘欣与何明了。
当他们回到学校的时候,才下了车便听到上边有人叫了,抬头望去,正是何明。她正站在住处的小路口笑着招手,原来她早到了同沥了。
许伟和胡非早已打点好了晚餐,正要开饭,他们便邀大家同席,盛情难却,于是便一同坐下。这餐饭吃了好久,因为人多热闹,吃得开心。
夜里,大家没有去赏月,月亮在不知不觉中升起,一边是大家在打牌, 方成与何明,还有吴常在一旁聊天。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一起去镇上吃早餐,却找不到合适的小店。因为所卖早食皆不习惯,再者也怕吃不好,反是浪费了钱。于是,还是决定卖了回去自己煮吧!
吃过早餐,只是坐了一会,何明和陈石竟同时起身要走。因为明天就得上课,没办法,只好依依离别。送他们到镇上,一路总是再三叮嘱,别忘了去他们的学校玩。
他们叫了车,坐上去,挥挥手,那车径直出镇去了,只听到渐渐远去的车声,唯有方成和周正两个照原路回来。
转眼又是午后了,周正也要回他的学校去了。方成便同他一起走上了学校右侧的盘山公路,劝周正迟些时候坐车去,然而他不肯,说走路上山再搭汽车吧。
方成只好由他吧,已是走过了一个拐弯处,目送周正踽踽而行,顺着斜斜的公路上山去。
方成转身回来,看着刚刚还笑语盈盈房内,而此时已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他顿时感到热闹竟像一阵风似的去得太快了,原来他的身边还是那么的空旷,他感到自己像置身在无边无际的旷野,毫无人息的地方,那简直是伸手可触的沉寂,到处是冷漠和苍白。
他突然感到一阵阵强烈地孤独向自己袭来,他头一次感到了心口在隐隐作痛,甚至感到一张口就要哭出来了,他紧紧咬着双唇,努力地不让自己喊出来。这个时候,他确切感到自己是多么的脆脆可折啊。
恰在这时,许伟突然走了进来,问道:“他们都走了?”
“走了!唉——都走了!”
过了好一会,方成又似自语又似对许伟说:“真的!当初没见就没见了。这回见了他们,倒是觉得心里更加难受!”
“你不过是在想他们罢了,想他们不如说是在想老婆。”许伟调侃道。
方成不由得笑了,但心里却苦苦的。他不禁想起了上次对老吴说的话:只要在工作着,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
当时,老吴还挺诧异地说方成真是个怪人,从工作中去寻找快乐。是的!方成曾经很渴望工作的,也许老吴不懂,工作的时候正是最快乐的时候。
只是方成又想起他们来了,想他们从各个方向独自离开,想到他们回到学校的时候,走进空空的房子里,是否也会像他一样感到空荡荡吗?感到孤单吗?有时候,他就感到一个人的时候,仿佛一切就已经停顿了。
晚饭后,想去散散心,对着那些青山绿水,哼哼那些一时难以瘉痊的伤痛,但不想只走在半路里,落起了豆大的雨点,于是踽踽地折回来,却只管照样慢慢地走着,并不闪避一下,一路淋淋漓漓直到房里,那雨却越下越密起来。
夜灯下疑神间,窗外响起了越来越脆响的雨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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